《流浪誓言》(9)

以至于这间大屋从未像此刻一般安静，仿佛屋外的风声都止住了。
一句话说得喻文州也陷入沉默，黄少天盯着手中的烟卷，难以抑制地思念起叶修。叶修是十岁那年被带到黄家大宅的，他的出身说起来不大光彩，是跟从黄父出生入死的多年的一个老伙计的私生子。这位长辈是黄父的心腹，黄少天见了也要毕恭毕敬喊一声叶叔。叶叔在黄家地位不俗，担的是“十底”的职位，也就是人称“白纸扇”的军师。很早的时候黑帮还没刮起披着合法公司的壳子经营的风气，骨子里还是靠着古老的那套宗教气息浓厚的江湖道义行事为人。
叶叔临死前把这个私生子托付给老大，说只要给他一口饭吃就可以，给了这碗饭，这孩子的命就是黄家的。黄父够义气，何止给了叶修一碗饭吃，他从小就是黄少天的玩伴兼保镖，起先一直陪着黄少天念书，后来他执意说自己不是这块料，念不下去，初中读完之后就辍学了。从此以后他就成天送黄少天上学，放学时候在校门口等他，那时候他就已经是一身的江湖气息，十五六岁就染上烟瘾，黄少天看着新奇，也想学过来，还被叶修打了手掌心。

“不学点好，你作业写完了吗？”叶修掐灭了烟头，把余下的冲进马桶，出门端来了家里佣人切的水果，坐在一旁盯着黄少天做功课。
“写写写写个大头鬼啊！要不我也不要念书了，我爸不也连ABCD也都认不全啦，不是照样当老大！”黄少天的学习成绩也没有多么优秀，何况他玩心重得很，总是沉不下了心来看书做题。可惜父亲对他的成绩要求甚严，每次考砸了就是一场狂风骤雨般的斥责。是以不上学这件事黄少天也只敢跟叶修过过嘴瘾，出了房间门他可是打死都不敢提的。
“时代不一样了，黄叔不是经常说么，现在光靠砍人打架是没有活路的，就因为他念书成绩不好，才要你念啊。”叶修叉了一块苹果递到黄少天嘴边，看他鼓起腮帮嚼啊嚼，他伸手拍了拍黄少天的脑袋，被黄少天气鼓鼓地躲过了后两下，却没躲过最开始的那一下。
“你应该好好念书，才能帮黄叔打理生意，以后做老大，冲锋陷阵的事我去做，我爹临终前对我说过，我生来就是要为黄家卖命的。”说这话的时候叶修也不过是个上高中的年纪，而黄少天还是个和初中试题作斗争的孩子，而他们的未来似乎已经被牢牢圈定了，隔着果盘和白花花的卷子都能一眼看到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