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晴雪13(6)

拉赫曼裹着棉被像条蚕似的缩在他边上，低低嗯了一声。
“不过刀太旧了，再怎么修，也好不到哪里去。”唐祈翻过一页，又道：“听说飞仙玄晶所铸的双刀火魂锋锐无匹，难逢敌手，要不要我改日替你寻一副？”
拉赫曼还是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轻轻地说：“你为什么，最近对我很好。”
“嗯？”唐祈放下手中的书，笑道：“我对你好吗？”
拉赫曼垂着眸，并不吭声。
“那你对‘好’的要求可不高。”唐祈道：“你爹娘不曾疼过你？”
“我娘是被绑进沙匪窝的舞姬，”拉赫曼平静地说：“她没说过我爹是谁。六岁时，我和她一起被圣教的人救了出来带回光明顶，不久她就死了。”
唐祈抬手摸了摸他柔顺的长发，道：“她一定很漂亮。”
“对了，你的汉名叫什么？”唐祈突然想起：“你们明教弟子不都会起个汉名吗？”
“陆尘。”拉赫曼答。
“哈？”唐祈笑出声来：“又姓陆？十个明教弟子，得有九个是这个姓吧。”
“唐门弟子不也都姓唐么？”拉赫曼反驳道。
唐祈好笑地捏了捏他的鼻子：“蜀中唐门本就是我唐氏族人聚居之处，祖祖辈辈都姓唐。你们明教人难不成祖祖辈辈都姓陆？”

拉赫曼说不过他，缩进被子里闷闷道：“教主汉名陆危楼，教中弟子便仿照着随便取罢了。”
“那辰呢？星辰的辰？”唐祈又问。
拉赫曼低声道：“尘埃的尘。”
唐祈顿了顿，道：“这个名不好，中原人没有单用这个字做名的。”
“换一个字，或者加一个字吧，”他摸摸拉赫曼的额头，说：“陆凌尘，怎么样？”
拉赫曼没有吭声，整个人朝下缩了缩，半张脸埋进被褥里，闭上眼，不多时，平静的呼吸伴着微弱的鼾声响起。
唐祈不知不觉丢下了手中的书，出神地看着那人露出来的小半张安静的睡颜。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日，拉赫曼竭尽勇气地质问，却最终没能将那句话问出口的情景。他自然知道拉赫曼想要问什么——这个人脆弱又单纯，那一点可笑又可怜的心思在他的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他不喜欢拉赫曼，他想。那应当是一种温和，柔软的情绪，而不是他们这样，无穷的憎恨和仇视。
他们又算什么？交易，肉欲，顶多再加一丁点愧疚。毕竟纵使是他也不得不勉为其难地承认，当年他做的太过火——凌虐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是叫人不齿的，即便是有着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