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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九]我亦飘零久(一)寒冰(2)

于是他终于知道没有人可以救自己,没有任何人。 七哥?那个虚伪至极的老好人。他已经活的有滋有味,像模像样,又怎么会为了他去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卑贱往事,亲自千里迢迢来救他这么一个低到尘埃里的小人呢。 秋海棠?那个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的小丫头?他对身上的狰狞伤口只字未提,秋海棠居然也不追问缘由。有时候她对他好,他只觉出有种施舍宠物的意味。 在宠物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时候,她作壁上观,等到施暴者心满意足走了以后,她再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凑上来好奇的问:“咦,它怎么不吃东西了呢?它是不是生病了哎。” 沈九承认,当看到秋海棠那一张无辜中透着不谙世事的笑脸时,他真想冲过去把她撕烂,再一刀刀把那些完美无暇的笑给割下来,让她再也笑不出来,只能陪着他一起哭,一起抱在一起撕心裂肺的哀嚎。 秋海棠,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很爱我么?
是像爱一个宠物还是同情一个弱者一样? 爱这样一个我,是不是很满足了你那善良和怜悯的心? 是不是看着我这样,你和你哥都觉得很爽呢? 凭什么只有他沈九一人在黑暗里被踹来踹去,遍体鳞伤,而别人都在光明中天天那么开心那么滋润,“何不食肉糜”。 他在心里蘸着血,一遍遍的写“凭什么”。 入夜,他冷的上下牙齿一直打哆嗦,浑身抖得像癫鸡一样,止也止不住。 到了最后,两个眼皮也冻得抽搐,他抱着身子蜷在屋前的石阶上,看着地上霜一点点结了很厚,微微反光。他把满庭院的枯叶都盖在身上,还是觉得像掉进冰窖里一样冷,觉得那些冷霜也一点点爬满他的四肢百骸,他的额头好像化成了一块冰。 子夜时沈九迷迷糊糊醒来,觉得耳朵像不是自己了一样,勉勉力曲起冻僵多时的手指轻轻挨了挨耳朵,那感觉下了他一跳,耳朵一点知觉都没有,摸起来像块硬硬的玉石,却又冷又黏,他知道那是耳朵的冻疮流的脓血。

[冰九]我亦飘零久(一)寒冰


不行,我会冻死在这里,和冻死一条猫狗没什么两样。我……不想死。 这种冷到骨子里的滋味,沈九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后来他进了清净峰,没日没夜的在屋里看修仙书籍,可是修炼的生活再苦,吃的再寡淡,他也一直都不忘往炭炉里添上足足的火炭,穿的衣袍宽大无比,这样就能往里面多添点衣服,幸好他身体瘦弱,穿再多也不显出来。 再到后来,他当上清净峰峰主,茶叶可以不及时,吃食可以略微凑合一些,但是木炭的月例,安定峰必须要管够。 这样的寒冷滋味,沈九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经历第二次了,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他身败名裂,那个小畜生把他抓到暗无天日的水牢里,沈九再一次真真切切的尝到了这种滋味,而且比起当年的这种痛苦要增加十倍。 这寒冷让人发疯发抖。 《地藏菩萨经》里说,人死后有一种地狱,叫寒冰地狱。寒冰地狱众生多是在世泠漠,从不关心别人,心狠手辣。
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迫使别人脱光衣服受冻,此类众生多堕寒冰地狱。后堕饿鬼,又堕畜生。暂生人道,贫穷下贱,短命。 他上辈子一定是堕过寒冰地狱,不然此生为何怕冷到了骨子里。 沈九,你一条贱命,没有人会在意你。他对自己说,你只有自己在乎自己,只有自己,才是你唯一的依靠。 一只可爱的麻雀停在庭院里那棵秃了毛的老榆树上,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沈九。那麻雀像是刚吃饱食,肚子鼓鼓的,一圈毛茸茸的绒毛一动一动的,两只小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沈九,仿佛第一次看见有这么落魄的人,把自己滑稽的蜷进枯枝败叶里,比破落鬼还不如。 沈九不敢张口呼吸,怕一呼气,胸口仅存的那团热气就散了。他慢慢抬起头打量了那麻雀许久,一双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他好饿,饿到两眼昏花。 他好冷,冷的骨头缝里都是冰渣子。 那麻雀也不怯,反倒停在这眯眼休憩了起来,老神在在的让沈九牙根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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