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昕(11)

死人了，死的是他从小玩到的朋友。刽子手又连着切了几个头，许昕听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胃里一阵翻涌。
许昕跌跌撞撞跑到街角，疯狂呕吐起来。
回家的时候没有月光，许昕也哭不出来。世道如此他能赖谁？城里有钱的人家就这么几个，冤冤相报，小孩儿成了最无辜的陪葬祭品。所以，他不努力，全家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许大少爷要是护不住全家，总有一天许家人也得像牲口一样，死在刽子手的大刀下。
他呢，什么都干不了。
背上的瓶子有些硌得慌，许昕实在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踉跄着推开周围的人往后跑，一路跑，一路哭，他那样难过，最后抽泣着放慢了脚步，不顾任何人的眼光，哭了个昏天黑地，脸上黏糊糊的全是泪，冲进屋就把包袱丢到了床上，锁起门谁也不见。
一阵冷风，马龙影影绰绰的走至人跟前，抬手擦了那人的泪。
“许昕。”
“阿平……这小子最坏也最有钱，这回跑到阎王爷跟前还不知怎么作。”许昕故意不看马龙，结果眼睛一转泪珠子又断线的往下掉：“我要是不考军校，总有一天我大哥和我嫂子也得被他们拉去菜市口……”

马龙轻轻把人揽到怀里，拍着他的后背门还没来得及关，许昕就忍不住哭出来：“马龙，怎么办…… 阿平死了，这他妈究竟是什么世道！”
“生离死别寻常事，凡人于其间左不过多消磨一日，少消磨一日罢了。”马龙又揽紧了些，仿佛自己还有实体，一点点劝导：“乱世难得是安定，你要是真有心，就好好读书。”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教。许昕抬头对上那个人眼神，凶恶的像个小兽：“你就知道让我读书！除了这个还知道什么！”推人离自己一尺远，许昕走地鸡似的，来回转圈圈，气红了眼，最后到桌前拿了根笔，冲出门外去了。
马龙只见人一阵风跑出去，想追出去，却想起来自己的宿身还在床上，他出不了这个屋子，只得覆手利于门口，望着那人扑通跪在树下，心中一痛，手在身后捏紧了拳，迟迟未动。
“今年一定考上军校，说什么也不能让我哥嫂受苦。”
回来的许昕边说，边在纸上写了半句诗，回头却见马龙还是一脸惆怅的望着门外。少年的肺腑之言，马龙腹中一时似沉寂了万语千言，思虑间，眉头凝成个疙瘩，不过很快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