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归来(6)

“不用了，花园里的聚会，脚上怎么可能干净，”朱砂顿了顿，“再说拼命往上爬不就是为了穿什么鞋，人家都不能把我拒在门外吗？”她转身往热带植物丛里走，声音还带着笑意：“别说脚上的是泥，就算是血，这场宴会也会欢迎我。”
简随静坐在轮椅里，微笑着抬头看朱砂：“但是血要比泥难洗。”
朱砂停下脚步，转身望着简随："你说的对，简先生。"旋即她钻入树丛中湮没在绿色里，只剩下几只萤火虫星火般上下飞梭。
三个月前，那个雪夜，她逃出祝锦枝家后，不知哪里还能去，凭野兽着本能，用顾偕曾经教给她的反追踪技术制造了一系列烟雾弹，然后租了一辆二手车，驶入离开纽港市的高速公路，开始了漫无目的流浪。
那时候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远离顾先生。
只要离开他，去哪里都好。
朱砂一路北上，不眠不休地逃了三天，在一个小镇的加油站，结账时收营员却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屏幕上是一条消息，发信人是她最熟悉的一串号码，消息里只写了一句话：

【别逃了，注意安全，我不追了。】
朱砂离开便利店，身前是油箱加满的二手车，远处是长途公交车站牌，她站加油站的阴影里，一阵强烈的茫然与无措向她袭来，就像个不知何去何从的孤儿。
小镇里有一家温泉度假村，三月是淡季，没有游客。她在这里一住就是三个月。那段日子她其实没有多少记忆，唯一能想起的便是碎花壁纸。睁开眼，是褪色的粉色碎花壁纸。打开灯，是被灯光照得发黄的白色碎花壁纸。迈进滚烫的汤池里，天花板上也是碎花样式。
行尸走肉的日子过了三个月，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从安宁中得到治愈，但她清楚地知道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实在过够了。
然后她打了个电话，叫来一架直升机。
从几千米的高空上看下去，整座城市尽在眼中。交错拥挤的下城区、灯火彻夜不熄的纽港码头，摩天大楼侵占了整个荔塘区的空间，成为支撑起这座繁华都市的钢筋铁骨。
纽港市里霓虹灯、有高脚杯，有纸醉金迷和一夜暴富的美梦，还有她抗拒的顾先生，却也有她放不下名利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