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GB向】大小姐她腿脚不好(4)

她却翻过了手，手掌朝上，苍白的指尖柔柔地探进了我的指缝。
“谢谢。”
艰难说完两个字，又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我低下头、蜷起身子，直到将额头整个贴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四】
大小姐她腿脚不好。
到了三八年春天，她已经彻底下不了地了，整天只能躺在床上昏睡，一天里偶尔会醒过来一两次，或是一阵一阵地咯血，或是由我喂下一些杯水车薪的便宜中药和稀粥。钱是我在码头给人扛麻袋赚来的，只有寥寥几张法币，就医已经是奢望了，抓药都要比登天还难。
“谢谢。”她还是像往常那样朝我笑一下，可已经只能用气声说话了。
谢谢。
这是我从大小姐那里听来最多的两个字。
可远远不够。我想要的，远不止是一句谢谢而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她的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的身体里流逝，我越发想要拥抱她、呵护她、治愈她。不是以管家的身份。
是以恋人的身份。
可我知道，我只是她的仆人罢了。我会这么想，不怪她，她从很早以前起就不让我叫她大小姐了。责任都在我，一面动了歪心思，一面又迟迟过不去心上的坎，这份隔阂让我如鲠在喉，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她已经脆弱到经不起半分xie-du了。
五月，春雁北归的时节。
中旬的某个清晨，大小姐突然醒了，眼神分外清明地望着我。她说，带我去田野上吧，我想去看大雁。
那天的风很暖，我想她需要透透气了，便应了下来。
我横抱着她，跌跌撞撞总算是坐到了田埂上。她半个身子倚着我、攥着我比往常粗粝了一倍的手，一起望着一排一排大雁掠过天空，留下长鸣阵阵。
我侧目看她，却见那熟悉的光芒在她眼睛里闪烁了片刻，尽管转瞬即逝。
我自欺欺人似的把头扭了回去、又愣愣地仰起来，冲着空无雁影的天空发呆，依稀听见她的絮语飘入耳畔，比蝉翼薄，比轻纱软——
“我马上，就要自由了……”
努力不去思考她的弦外之音，我说，嗯。
“谢谢……”
我抿了唇，没有应。
好像不应就能阻止什么似的。
又过了不知多久，她不再出声了。她的手一点点在我掌心里凉掉，最后滑落下去、掉落在身旁柔软的土地上。
悄无声息。
我垂下早已淌满了泪水的脸，颤抖的双唇轻轻吻了吻她冰冷苍白的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