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集192(2)

飞鸟了做什么都不声不响，在进食时这份安静更显著，因为有不动明在一旁作对照。不动明太容易饿，没法讲究。这样的饥饿多忍耐多谦让一丝都带来痛苦，实打实的肉体痛感，空气会在肠胃里盘结成石，石头里再钻出无数根针。
飞鸟说这是本性，不该压抑，所以不动明一旦开始喊饿，他就吩咐人做些吃的端上来。不动明狼吞虎咽，飞鸟了也陪着他慢慢吃，一点点咬，一点点嚼，吃得慢条斯理又百般敷衍。偶尔，在不动明饱餐之后，满脸餍足地躺在沙发上，他的脚翘起来搭到飞鸟腿上，这些时候，飞鸟了会俯下身子，仔细打量不动明，问他：“快乐吗，明，你看起来很快乐。”
“吃饱了就会开心。”不动明闭着眼却能准备地一把将飞鸟捞进怀里。“了呢？”
飞鸟了不回答，他伏在不动明胸口，听心跳声。令人安心的鼓点，像大雁振动翅膀从深谷里飞出来，满山满谷都是回响，飞鸟了数着节拍，唇边浮起笑容。他喜欢不动明身上的感觉，生命如同大河，奔涌不息，勇敢坚决，飞鸟了喜欢这感觉，靠近不动明，就仿佛触摸到生命起始的那一枚石头、一处源头，柔软、明亮，无限亲昵。他想要这河流永恒奔涌。

不动明吃饱之后，会拉着飞鸟一起在沙发上趴一会儿，他闭眼打呼，飞鸟了则盯着手机看，互不干扰。接着不动明会在有一瞬间突然弓起背，很僵硬地把飞鸟推开，一个人跳进泳池或者往卫生间奔去。
“你不用避着我。”
飞鸟了把这话说过许多次，每一次都云淡风轻，但他没在开玩笑。
“我还可以帮你……”
……帮你叫些美人，如果你需要的话。
他这句没说完，被猛然回头的不动明打断，明的眼神与往常不同，血丝接连成细小手臂环在眼珠旁。不动明听了一半，自以为理解完全，反问道：“你可以帮我？”
“当然，”飞鸟了从沙发上站起来，白色长袍如沙一样滑下去，平整，不见丝毫褶皱。他摊开手：“我当然可以帮你，你需要哪种类型的姑娘，还是男孩，或者一起？”
不动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跳入泳池。水花溅上玻璃。飞鸟了站在室内，看一对漆黑的翅膀在水里伸张开来，缓慢而忍耐，池水被不动明的动作带得起了阵阵波纹，在池壁间回撞。
飞鸟了走到池边坐下，小腿浸入水中。他等待着，直到一只手扣上他脚踝，掌心滚烫，关节粗大、黑毛满布，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慢慢退回人类形态。不动明从水里浮出来，头发紧贴脸颊往下滴水。他眼里还有些未散尽的茫然。他自己习惯用手解决，有时候快，有时候迟迟不能好，不动明逐渐总结出规律来。在飞鸟了身边时，他总是比往日来得更快。不动明觉得视线模糊，在变回人类形态的瞬间恍惚摇晃，夜色昏昏，没有月亮的夜空里群星低垂，飞鸟了正低头对他微笑。明松开扣住飞鸟脚踝的手，撑起身，坐到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