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催人老（四）(2)

皇帝陛下这话说得虽然厚颜，恼得先生几乎要以下犯上地拿书砸他，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毛病？自然，那是好些年以后的事了。
在当时，苏哲此人，的确是从金陵城中干干净净地消失了的。江左盟众不必再拘在金陵随他搅弄风云，有意从军的如黎纲与甄平，自往军中寻去处，其余原本是无拘无束的江湖中人，大多都打发回了江左，只留下一二坚持要留下来照顾他起居的，夺嫡时住的苏宅自然不能再住，只另外买下一处僻静小院，聊作落脚之用。
那小院比苏宅规格差得多，自是配不上梅郎品格。梅长苏的想法颇为简单，住的人既然不多，何况他也不在京中常住，有个栖身之地便可。萧景琰却见不得他如此潦草对待自己——或是见不得他这把自己当个过客般的潦草行径，念叨了许多回，要给他换所好些的，直到梅长苏忍无可忍之下，以“不如我再觅几个娇妻美妾，换所大宅子热闹过活可好”相胁，皇帝陛下才讪讪住了嘴，默默偏过脸去，不再提了。
最初几年，相似的话一旦被提起，往往以争执开始，最后以各自无言叹息而终。有些事情似乎彼此都心知肚明，然而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尽管就在眼前，他们却谁都不能再往前一步，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那时梅长苏并不在京中常住，偶尔自江左入京，也不过匆匆数日，从不久留——并非他不愿意常常见到景琰，只是，宫禁深深，那时宫中尚有皇后，梅郎自有傲骨，亦不能让萧景琰在繁忙的国事以外，还因他而背上荒废后宫，亲近外臣的污名。而于萧景琰而言，再如何想念，也只能在匆匆聚首后，一日日数着遥遥不知何时的下一次相聚之期；纵然那句“娇妻美妾”让他心头酸涩不已，他知道倘若有一天小殊要娶妻，即便他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也没有立场说一个不字，唯有以沉默作答。
家国，朝堂，天下，哪一个都当得起这重于千钧的不能二字，纵然一个是帝王，一个是琅琊榜首，能为那一份至轻至重的念想存留的坚持，也不过是那些年里一个埋首于如山的民情与政令，不肯纳妃，一个浪迹江湖，不愿娶妻而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