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毒（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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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鬓发斑白垂垂老矣之时，梅长苏仍记得那一日的每一个细节。疾驰的马车，檐角垂下的风声，宫人如云来去的衣摆，以及这些光影里最为清晰的，萧景琰的模样，他臂膀的温热和力度，倔牛绷着一张脸红着眼睛瞪他，却又慢慢软下神色一点一点笑开来的样子。
那大约是除赤焰案以外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在此之前，梅长苏此人不过是断绝归程的一叶孤帆，而至此以后，秦淮河边有了他的牵挂和归途——不只是林殊的叶落归根，更是梅长苏的此心安处。
交付余生的决心，大约是当日就暗暗下定了的，以至于后来萧景琰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他何时动的心时，梅长苏思索起此心来处，也不禁微微讶然，寻常人家儿女事少不得磋磨些时光，而于此道分毫不通的自己，也无人点化，缘何没有半分犹豫？然而想到对方是萧景琰，无论作好友兄弟或谋士主君，从来都是他半生来的心安，也就明了了。
他从前在战场上或谋局中，将后背交给这个人时，不曾有过半分犹豫，这人从他记事之初便在，故而在林殊心里，景琰总是理所应当地会在他身边的，他们仿佛天生就应当在一块，死生与共，风雨同舟，除却谁先战死沙场，没有什么理由要将他们分开。及至成了谋士，家国与生死虽不由人，他对这人毫无理由的信任却不曾动摇过。那么推至三十余年后，将手交出去给他时，理亦与此同。他会接住他递过去的手，他不会半途松开，梅长苏对此毫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