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止渴(4)

蛇从房梁上悬下来，落在人胸口，出于一时留恋体温，没有把毒牙送入脖颈。但终究是要这样做，杀死那个人，然后回到冰冷黑暗的房梁上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蛇的鳞片和竖瞳，在夜色里闪闪发亮，透出猩红的光。
多比欧却沉默了。他轻轻抚摸着阿帕基的脸和纱布下的眼皮，把阿帕基的手拉向自己。阿帕基感觉到自己的手贴上了多比欧沾着水珠的脸，他在哭，同时牵引着阿帕基的手去触摸自己的轮廓。
“阿帕基，阿帕基……”
这是我的样子，你记住吧，我想让你记住。
阿帕基的手指划过多比欧嘴唇时，轻微停顿，又很快移开。在他想张口说些什么时，一阵刺痛传来，多比欧把针管里透明的液体推进阿帕基身体，轻声说了句抱歉。
等他再醒来时，感觉到已经不再是原先的小房间。是在移动的车上，四周寂静只有轮胎碾过碎石的响声，他的眼睛依旧被纱布罩着。
“你醒了。”
多比欧的声音响起，冷静地。

他踩下刹车，解开安全带，下车走到阿帕基坐的这边。车门拉开后，阿帕基被扯出车子，推向路旁的荒草地里。
多比欧走过来，动作有些粗暴地把阿帕基的手拽向自己，落在他的脸颊。阿帕基感觉着手下的轮廓和划过掌心的睫毛。但两三秒之后，多比欧就起身退开，阿帕基的手垂落下来。
“顺着路往前走五百米，有个加油站。”
他对阿帕基说，末了又补上一句：“别再被捉到了。下次谁都救不了你。”
阿帕基沉默着听汽车开远。
在车上，多比欧从包里翻找出便携电话，声音颤抖着对听筒另一边说：“老板…你已经知道了吗？我，我这就回来，你想怎样罚我都可以，杀掉我都行…老板。”
对面来车的车灯映亮他的脸，一半是忏悔，另一半是平静。男人声调一转，自答自话：“不必了，多比欧，我从始至终都清楚你所做的。”
而你所做的，也正是我想做的。
蛇的信子抽了回去，它盘在男人胸口，却爱上了自己竖瞳里所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