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春日(3)

她有时会旁敲侧击，故作轻松地问起我是如何流落街头。
乐队，我舔着雪糕，脚踩着茶几边缘，前男友说带我出来一起玩乐队。
后来呢？
他啊，小偷小摸，坐牢了。我就...做起那行呗，来钱快。
我讲起这些事来总带着轻浮的笑，因为先自我轻贱起来，才能抵抗旁人眼里的不屑或蔑视。但特里休眼里没有那些情绪，她点点头，说偷盗总是不好的，接着起身向花园走去，问我想不想看看她前些日子种下的玫瑰。
特里休的院子里养了许多花，恰逢春日，每走一步都满身是香，她蹲身在一丛浅蓝色的花前，温柔地用掌心碰触花瓣，你看这像什么，罗斯玛丽？
海。
特里休没回头看我，笑着告诉我她的答案。
那夜我的床头放了新剪的月季，连呼吸都成了粉色，我在梦里反复地听见她的声音，她的回答。像眼睛，罗斯玛丽，像蓝色的眼睛。
在我住进她家的第三个早晨，我推开房门时，听见特里休在客厅里与人说话。她压着音量，语速却很快，我只能勉强捕捉些字眼，女孩、回家...而对方始终沉默着，等特里休讲完才简单回应一句：我想我们都明白你究竟在做什么，特里休。

特里休还想反驳，却被那人打断：不如就加入我们的对话，小女孩？
我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他碧绿的眼睛很温和，但整体却让我感觉压抑与紧张，他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尽管也许并非出自本意，仅仅是习惯使然。
特里休牵起我的手，这是乔巴纳先生。
叫我乔鲁诺就好。罗斯玛丽，我听特里休讲了你的事。
特里休翻了个白眼，我没忍住噗呲笑出声。乔鲁诺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早已习惯特里休的态度。高大俊美的金发男人俯下身与我对视，我在那眼睛里找到自己的小小缩影，神情紧张，僵硬抗拒。
你需要回家，女孩。
我...我抬头看了一眼特里休，索性一口气讲出来，我的家人不会再接受我了。
这是实话，我这些日子一直希望特里休能从我透露的片段里拼凑出这层意思来。我的家人本就不怎么爱我，况且我还流落街头出卖肉体，为人所不齿的勾当。我咬牙重复一遍，很坚决：我的家人不会要我回去的。
特里休的手按在我肩上，让我抬眼与她对视。特里休注视着我，却又分明透过我望向了一些别的东西，像是时空停顿再打碎重组，她一字一顿地，以包裹一切的温柔和宽慰说对我：不会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对亲子会担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