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们旧世界去哪儿了(4)

蓉司勉强自己多吃一些，每吃一口都告诉自己，这会让哲雄开心。 傍晚时分天色昏沉，没有星星也看不见月亮。夜风从上一个街头扫过来，两人牵着手走在路上，时不时地蹲下身去逗野猫。在去公园的路上，空气里堆积着水汽，愈来愈浓。暴雨来时，两人正坐在公园长椅上，看不远处的湖面在夜色里闪烁波光。倾盆大雨。街上渐渐地再无人迹。岐山蓉司把头靠到哲雄肩上，轻轻嗅了嗅，那股甜美的味道在雨水冲刷下淡了许多，几乎没有原先蛊人心神的力量，轻轻的、柔软的，没了从前的声势。他笑了，侧过头去亲吻城沼哲雄。 “想要吗？”他低声问。 城沼哲雄坐得笔直，即使在暴雨里也静若木石。他的食指在蓉司掌心轻轻点了点，像在安抚小猫：“受凉的话，你会生病。” 这不是蓉司想听的回答，他于是完全倚向哲雄，再一次低声问：“我问的是你想要吗，想吗，哲雄？” 在漫天雨水里，夜色被浸泡得更深沉，了无人迹的街道上长灯点了一路，那样暖黄的光也在融化。
蓉司努力睁开眼，视网膜上一切颜色、形状都在融化，越过分界线，全部都被揉到一起。他在雨水里放任自己哭泣，放任自己喘息，哲雄的手指沿着他的脊梁往下移，像在验收属于他的领土。岐山蓉司必须更紧地抱住哲雄，在暴雨里他们交叠，如果庞贝城也有过呼吸，在维苏威火山淹没它掐灭它时，庞贝城是否也有如出一辙的庆幸与悲哀。得以从此保存、流传，代价是死亡。再多一点点软弱，岐山蓉司告诉自己，同时也向神灵祈祷，让我们拥有再多一点点软弱和黑暗，亲密和拥挤。他想这宇宙之大，总会有一个神灵听见这心愿，总会有。总有实现的一天。 暴雨让街景模糊得不成形状。他们收拾好自己，起身在夜晚尽头往家走。 “我们会死吗？”蓉司问。 “会。”城沼哲雄点头。“但不是今天。” “那今天我们要做什么呢？” “今天我们回家。” 城沼哲雄把蓉司的手拉到自己唇边，亲吻那只被雨水淋洗得几乎透明的手，他轻声又说了一遍：

“今天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