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慢【关周】(3)

嗯，那时候数码相机正是抢手货。能扛出来个DV更是壕气干云。
那时候的网上有句流行语：有图有真相。得相机者得天下，图片已经是最接近于真相的信息来源了，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照样信者如云。
有图，一个瘦骨伶仃衣衫不整的女孩子跪在地上抹眼泪，我一身警察制服，一手拿着甩棍，一手提溜着她胳膊。
那真相在哪呢？真相是这一秒我要把她拽起来，但群众愿意相信的真相是更劲爆更乐于用来当做谈资的版本——要么是上一秒我一棍子把她打倒在地，要么是下一秒我就把她打了个满地找牙，要么是二者皆备。
群众的这一意向表露的十分明确，因为这张照片配着“警察当街殴打女孩”的标题成了天涯热帖，下面有无数人挥舞着键盘呼吁提高警察素质，引经据典长篇大论，抨击暴力执法鱼肉百姓的恶警。——市场经济大潮，一切都变了，那会儿的医生教师公检法，所谓的铁饭碗、权力机构，正是被污名化最严重的时期。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关宏峰的三级运载火箭没那么好坐的。警察怎么了，警察也是人，也会想当然贴标签，也会争名夺利，也会自私嫉妒，也会谣言中伤。几句不咸不淡的匿名回复——“这人我认识，打人出名都停职了，不知怎么走了个后门又留下了。”、“内部都知道，一天打四个，现在抱上大腿可是横着走的大红人，更不知道姓什么了”——马上就被如获至宝的挖出来归纳整理添油加醋，更坐实了，就连少数的理中客，一部分被“警察不打她她怎么会跪地上哭”这一看似无懈可击的混蛋逻辑说服了，一部分另辟蹊径讨论“非主流就是欠收拾”。
对，那会儿的各大网站，可没有什么又是实名制又是绑定手机号的，顺着IP找人，找到的八成只是某个管理稀松的网吧里某台不晓得多少个人用过的电脑。那时候的网民，躲在马甲后面无比的安全，就是所谓“你永远不知道坐在电脑对面的是人还是狗”。
网上一炒沸沸扬扬，遭受互联网严重冲击的传统媒体怎甘落后，无冕之王们嗅到大新闻的气味，挎个记者证就堂而皇之的涌入支队，把话筒伸向刘长永，伸向老关，伸向低头不见抬头见却不见得愿意为我说句话的警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