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难题【关周】(2)

我认识这辆婴儿车。
是入了警校经典案例的华堂纵火案，老关的勋章，我的噩梦。
全国通缉数年的要犯行踪已明确，市局抽调大量警力撒下天罗地网。地处华堂商场背后棚户区，地势曲折，违章建筑多，易守难攻。
如果不是亲临现场，很难想象，日流水上千万的大商场背后是一副这样的景象。破败的活动房，镀锌板围起来的“院落”被居民堆满了不能用又舍不得丢的破烂家具，满地污水横流，苍蝇云集。罪犯藏身地就是其中一个这样的“院落”。如果不是这种监管不善鱼龙混杂的地方，也不会让一个要犯带着一家老小平静的生活好几年。
“关队，里面可能有孩子。”我注意到院子角落里那辆陈旧的、塞满垃圾的婴儿车——其时我是兴奋而轻松的，志在必得，甚至有闲心去做出这样一个老关肯定已经做好的推理去讨他赞许。其时我还不知道，两分钟之后我就会为了这一句闲话而懊悔终身。
事实上，我为那天所有的笑容、无关紧要的小动作和好心情懊悔终身。
两名荷枪武警已经在老关的示意下原地待命，老关转头让谈判专家喊话。

高音喇叭开机的尖锐杂音是和房子里的火舌一起窜出来的。——罪犯作困兽之斗，用纵火的方式扰乱警方视线，给自己制造逃出生天的可趁之机。
“孩子！”我判断的没错，屋里确实有孩子，坐过那辆婴儿车的孩子在滚滚浓烟里发出稚嫩的哭喊。
我的身体已经第一时间做好了冲刺的准备，我的耳朵已经判断出孩子所在的方位，我已经想到应该如何用手肘砸破玻璃，但是我被老关死死的拉住了。
“危险。”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脸，惊异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沉默的全力往前挣。
老关的力气从来没有那么大过，他甚至勒住我的脖子，用缺氧来削弱我的反抗能力。
“我要去救孩子！”
“你不能。”
“我要去！”
“不能。”
时间在可笑的、简直可以说是愚蠢的无意义对白里无情的流逝。这段时间后来被老关计算过——两分钟。
两分钟对抗的结尾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我的那一天结束了。结束在老关把我拽进怀里压倒、后脑撞上散发污水臭味的水泥地的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