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3)

似乎是为了照顾到我瘦小的身形，他体贴地蹲下身来，手掌轻柔地抚过我的头顶，再拿下来时，指尖拈着一枚粉红的桃花瓣。 我莫名觉得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但就如同我对眼前神秘的男子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一般，这一幕似曾相识在我尚且短暂的人生中也遍寻不到踪影。若真要有的话，或许是曾经做过的梦吧。 我不由抬起低垂的头小心地观察他。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眼尾有一抹淡淡的红，不像姨娘用的胭脂涂抹出的颜色，似是天生眼下便有痕桃花印，衬得他形状微微下垂的眼睛漂亮极了。 他却慢慢皱起眉头，那双湖蓝的眼眸里似乎满满的都是想要倾吐的话语，最终却慢慢凝聚成一点，好像是难过的情绪。 “瘦成这样。”他压抑着什么似的说道，叹息拂过我的发梢。 不知怎么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指尖已经触及他拧紧的眉心，正试图抚平他眉宇间抹不去的悲意与哀思。

“你……你别难过。”我磕巴着小声说。 他有些怔愣地看着我，修长的手指握住我的手，体温却冰凉得不似活人。他嘴唇微动，嗓音低微地呢喃：“清清……” 我不知他唤的是谁的名字，但这平平无奇的名字却仿佛蓦地牵动了我脑海深处的一根弦，震荡时在沉寂的水面回荡出层层叠叠的涟漪。我咬住下唇，没来由地认为，眼前这个人或许正是在唤我的名字。 这种微妙的心情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而言还太难理解，我犹疑片刻，按捺不住地问道：“你是天上的神仙吗？” 他回过神，不由失笑：“不是。小姐为何作此猜想？” “你刚刚问我是不是能看到你……”我嗫嚅着说。 他笑而不语，目光柔和地凝视着我。 我张嘴，想冒昧地问一问他的名字。他自称“崔某”，那便是姓崔了，这样神仙似的人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我从未如此想要了解一个人。 “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咕什么呢，野丫头！
” 一阵快速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我来不及反应，甚至没能转头过去看一眼，右肩便被人狠狠一推。 我的侧前方，正是哗哗流淌的河水。 擦身而过的瞬间，我看到他错愕的表情，与下意识伸出来想要拉住我的手，修长而苍白，仅有我知道，连那掌心都是温度稀缺的。 指尖的距离差之毫厘，我掉进初春冰冷的河水中。 3 冷。能渗进骨子里的冷。 我并不会水，呛了几口寒冷的河水后便逐渐没了挣扎的力气。水淹没我的口鼻，将我拖入看不到阳光的地方，我睁不开眼，只感觉大团大团的气泡自口中溢散出去，随之而去的还有全部的温度。 意识迷蒙起来，我恍惚间忆起曾听人说过：人死后，要走一段长长的黄泉路，黄泉路上冷呀，能冻得人的三魂七魄都战栗不已，所以要给死去的亲人烧去衣裳，好让他们在黄泉路上走得舒坦些…… 黄泉路冷，会有现在这么冷吗？ 我不知道，只是清楚大概不会有人给我烧去厚实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