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头》by由(6)

我跟这阿姨嘀咕了一通，原来她就是租车库给老韩的那个人，不过也没安啥好心。她说，老韩病了，半年没交房租了，你要是把钱补上，我就带你去见他。
房租号称一千，被我打价打到了三百块，成交。
显然她也晓得，在老韩这种人身上，榨不出钱来，挣一分是一分。
当她把我引进那个逼匝阴暗的小车库时，我愣住了。
楼上有供暖，这里不冷，就是臭。仿佛能在眼前具象化成波浪的臭气，扑面而来，隐约能看出一具蜷缩在地铺上的人影。
老韩头这回是真正的腹大如斗了。他整个人不自然地仰躺着，嘴角留着涎水，从胸口以下整个人噩梦般肿胀了起来。见到我来，他似乎眼睛亮了亮，只是说不出话，干瘪成紫色的手在身边蜷缩着。
我退了一步，问：“他……这是肝腹水吗？去医院看过么？”

阿姨撇撇嘴：“穷病咯，没钱治。谁知道啥毛病。”
“那他的家人呢？儿女呢？不来带他去看病？”
这时候我还抱着点能看到他家人的幻想，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下。
阿姨像个炮仗一样嚷嚷了起来：“家人？他哪儿来的家人？原本有个女儿被老婆带走了，几十年没回来过，收养个儿子吧，临到中考了被车在校门口撞死了。也就我这么好心，还留着他，给他口饭吃……”
什么？我忍不住问：“那他之前拉人家小孩……？”
“老糊涂了呗，老去学校那儿看，老以为他儿子还在呢。你说这人吧，没有子孙命，就不要抱那个念想……”
地铺上的老韩头对我伸出手来，嘴里嗬嗬作响：“我……给你的……”
“他给你啥了？有钱的话要拿出来抵餐费的吼。他就剩那点东西了，都在床头嘞，他儿子临死前背的那个书包和笔啥的，你说留着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