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乡》by阿剑(3)

老方一边被老仆扶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家里管家的赵算盘从屋子里跑出来，直奔老方生，大呼那群当兵的要拆书房的那块匾了！
“得了，老方。”那吏人张旺说，“查到此处了事。翁家息事宁人，打发吾们一人五十两银子。贵人也不缺这银子才是。”
“一人五十两，使不得，使不得。你们上上下下二十口子，岂不是一千两。笑话！把我家里全掏空，拿去炼银子也炼不出一千两。十两。”
“不行，五十两。”
老方咽了个唾沫，回客厅里扑腾一阵，在太师椅上坐下来，他撑着身子对吏们伸了个两手指，也不愿再有什么言词。
“杀价吗？你当这里是卖鸡鸭。我看你儿也是个花柳子，可没给你家留种，你佬也不着急，让俺给你们添个种也成。”
乱糟糟，乱糟糟，听另一个吏呼，“杀什么杀!回头全给杀喽!”
“二十五不能再多了！”老方一气掩面丢言到此，一句话摔在客厅青石地上，话摔得四分五裂。那账房的管家赵算盘就站在一边，两手一交，不看一正眼，更不去伸一把手收一收。

外面丫鬟在哭，小太太在闹。闹腾腾，闹腾腾，就像过了年一大盆煮冒泡的热水，给死猪烫掉毛，老王好像看到了自己拼了大半辈子也不足这一曲诗。他儿子只吃过猪肉，没见过杀猪，他见过无数次，他从一步步带一家人读出来了，最后又死在这书上了。
“现钱。”吏人也不慌也不忙地说。
老方此刻哪管的上现钱还是银票，便指挥赵算盘去钱庄换钱，幸好家中存钱足够。半刻，载着钱回来一一打发了那些小吏。众人散尽，家中已一片狼藉。两个眼力见足的丫鬟阿姨早就收拾了行李，不见踪影了。
老方坐在客厅，小太太给他扇扇子降暑，他脑门子嗡嗡响，他悔不已当初生了这么个儿子，败坏了自己家中名声。他又想起书房里摆的那副翰林院大学士的匾来“三代贤良”。自己是这第二代，到了第三代，怎么就能干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了。
他父亲这一代之后怎么就不能再出一个进士呢。
本来图着父亲的官职自己怎么说也能坐个荫官当当，但是那会少不经事，意气风发，做官宛如教他自缢，只觉可惜。要凭本事当进士，进士没当上，自己成了臭教书先生，这回真的臭了，给老夫子脸上蒙羞了！若没有自己，这十里八乡哪能出这么多秀才、举人、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