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茸】诱僧(2)

石门缓缓落下。 他被关进了地牢内。 显然，贵族老爷们鲜亮的衣饰与这里格格不入。只有不日便将引咎行刑之重犯，才配沿着他脚下这条台阶一并下沉。 还是头一遭接到这等命令，也是第一回见识这等奇事——哪个死囚不光引起了上面的注意，甚至还得到了临终忏悔的待遇。 至于“自愿皈依天主”嘛，布加拉提多半是不大信的。他早有耳闻，这些叛军不都是无神论者么？ 算了，只管按照上头的命令来便是。 一路摸索着，经过了四、五盏吊悬墙上的篝火，他估计自己至少已离地面世界六尺有余了，这时，逐渐有纷乱语声从地底漫上来。 “这乔鲁诺•乔巴拿，果真有那么难对付？这笼子结实得都够关一头西伯利亚虎了。” “可不是。就连黑桃国的骑士迪亚哥，也属实费一番功夫才把他捉回来。之前红心国能打仗的将军们，哪个不是败在他手下，加丘、梅洛尼这两位，至今还不知下落，只怕是有去无回了。
” “啧啧……看不出来嗬，他望着，不就像个路边的金发婊子吗？” “哼，不怕鸡巴被咬断的话，就进去试试。” 话题开始朝着淫猥的方向发展了，布加拉提难堪地蹙眉，下意识撇过头去。又听见一阵翻弄铁链的金属擦碰声骤起。 “喂！看着点儿，别让他再动弹了！” “我瞅瞅……嘛，别紧张，他被穿了琵琶骨，半点反抗不得，喏，瞧这小脸嫩得……” “我听说，哪怕在战争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 “喀、喀。”布加拉提故意重重顿咳两声。 等了片刻，方才从阴影里踱步而出。 只见两个狱卒围着一方矮桌用晚饭，紧挨着一间牢房，门半敞开，里头看不真切，大致是有个半躺着的瘦长人影在火光下闪烁跳跃。再往里，地窖深处空置了一排牢房，全然寂静。他想着，若是按次序来，也该轮到最外头这间牢房的住客了。 “两位，我是圣瓦西里教堂的主教布加拉提，奉命来为犯人乔鲁诺•乔巴拿作临终祷告。

” 闻言，这两个汉子匆匆收拾好餐盘起身，为布加拉提腾挪出一块空地来。 但他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接着淡淡道：“按惯例，任何人在向天父忏悔时，都有权保留隐私。我认为在这种场合下，只留神父，也就是我本人在场，是合乎情理的。” 那两人哪里听过如此文雅的说话方式，似懂非懂、唯唯诺诺，正欲退下却又不知往何处躲。布加拉提见状，忙补充说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还请两位不必拘谨等等，诸如此类的客套话。说着更是洒脱地用下巴一指搭在椅背的鞭子、镣铐等物，嘱咐道，“带上你们的东西，先行去里边静候片刻罢。” 长久以来，萦绕在他鼻尖的、那股子血污混杂着食物的奇怪气味，总算稍许消散。 “乔鲁诺•乔巴拿先生？”布加拉提毫不费力地推门而入。 这间牢房不过两平米见方，中央随意铺就一层麦秸与杂草，枯黄干草垛上又躺着个半裸上身的男人。
这人低着头，金发因长期的折磨而光彩不再，却仍能隐约看出当日灿如一片麦浪的情状。 无人应答。 他走上前，拍了拍年轻男人的面颊。那人抬起头来，眼睛里焕发出稍纵即逝的光彩。“你在装睡。”布加拉提笃定道。 “……不，恰好没力气睁眼，仅此而已。” 他拂去了覆在男孩面庞上那些过长的额发，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猜想——乔鲁诺•乔巴拿并非是个少年得志的贼寇或将军，乃至于，就只是个男孩儿。 这时，有微小的震动和湿气从掌根传来，断断续续。 “您可以……别碰我吗？请，别这样，很脏。我很脏。” “你在发烧，孩子。”手掌下的脸庞说是形销骨立也不为过，原本白皙的肤色泛着病态的潮红，“你病了，这种状况持续多久了？” 难堪的沉默一直维持到他冷而干燥的双手完全撤离，男孩都没再开口。布加拉提忍不住丢下一句，“同样的话别让我重复第二遍”，就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