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方》(3)

夏季鲫鱼在早晚进食，是的，那个传说中的秘方就是以人乳喂养活鲫鱼七天后炖汤，《黄帝内经》说以形补形，民间便朴素地贯彻了这一句，吃肝补肝、吃血补血，想要妇人下奶，自然需要人乳做引，李家往上数八代，有位老夫人是给人家当奶妈的，这方子也是她琢磨出来，就这么传了下去。李二看着李氏挤空了一只乳房又开始喂下一条鱼，那一对干瘪的乳在月光下像两个垂下的白布口袋，空空荡荡的。他看着看着渐渐犯起困来，于是就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把头蒙在薄絮被里睡着了。 这约莫是李二最轻快的一段日子，因为秘方的缘故不必去刘家上工，他白日便在街巷里混。他看中了张家店附近的铺子，到时候他有钱了就盘下来，也做介绍的生意，牛气得很。他一路走，一路想起那个从没见过的少奶奶来，据说还是读过书的女人，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因为不能下奶，白白掏这么多大洋出来，亏得是爹妈慈悲，要是我赶先儿给打死了。

他又想起李氏，李氏进门来倒是恪守妇职，勤勤恳恳，可惜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生不出带把的，好在那奶子虽然瘪，奶水却还有点用。想到奶子，他就又想到了喜春，年轻的、胸脯鼓鼓囊囊的喜春，他的脑子热了起来，顺脚就拐去了刘家。喜春果然在，见了他急躁躁进来便问，怎么，鱼好了？他舔了舔嘴唇，看倒座房里四下无人，伸手就摸了过去。他急切地说，喜春，我知道你和老爷是啥关系，我可总看见你从正房里出来，你、你也说过不会亏待我的。一边说一边拉扯，那鼓鼓囊囊的胸脯被生摸了好几把，女人，他迷恋着女人的乳房，丰满的，纯洁的，一边是气运亨通的财路，一边是绵软滚烫的情欲，治得了饿，还解得了馋，更医得渴。喜春气急了，一边挣扎一边喊，李二，你是不是不想在刘家做了？李二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讷讷地缩回了手。喜春把衣服拢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又想起那秘方来，于是强自按捺下去那些厌恶的触感，只说，过两天送鱼过来，别教我知道你有其他的把戏。
李二涨头涨脑地回了家。女婴又在哭了，这几天奶水供应不上，肥白的小脸沾上了蜡黄色，米糊的黄，穷人的黄。他喊了两声，不见李氏过来，便自顾吃饭去，锅里还有李氏烙的饼，比外面卖的烧饼差得远，但胜在温热，吃到一半便见李氏踏进了门。你干嘛去了？他问。李氏讷讷地说，这几天喂鱼，奶水不够，胸疼得很，去抓了点药。抓药？那得多贵啊，他这么想着，眼睛瞥到李氏干瘪的胸上，语气缓和下来，再等等，他说，很快我们就熬出头了，十块大洋呢。李氏白着脸点头，他又嘱咐道，就这两天了，你可别掉链子。李氏便怏怏地不说话了。 但还没过两天他就听到了消息——刘家少奶奶出事了！据说这日早上突然腹痛起来，继而开始呕吐发烧，刘家叫了一波又一波郎中进门，连外城官医院的孔医官都请来了。眼看这十只鲫鱼要养好了，可眼下谁顾得上来取？李二着了急，要先去刘家探听消息，但甫一进门就被喜春截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