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方》(4)

喜春冷笑道，你还敢来？我怎么不敢，他茫茫然道，又赶紧问，那鲫鱼要养熟了，什么时候取？喜春一双眼扫过他，你知道少奶奶得了什么病吗？什么？孔医官说是食物中毒。怎么会呢？李二大惊失色，这绝对不是秘方有问题，我的秘方祖上传了八代，肯定这几天少奶奶吃了其他东西，而且哪有吃完延迟几天才发作中毒的。喜春骂道，少奶奶吃的东西可都是正正经经滋补的，也不知道老爷当初怎么就信了这个邪，要试你的什么狗屁偏方。怎么，你不走是还要留着等老爷赏吗？她站在三进大院儿高高的台阶上，冷眼看着他。李二张了张嘴，突然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刘家。以往这条回家的路，总是充满无数雄心壮志遐想的路，如今竟然也变得陌生而难堪，他想，我的李家店，我的鼓囊囊奶子，还有我六丈的蓝士林布，没了，都没了。他觉得空茫茫的。家里也静悄悄的，李氏刚喂完鱼，一个人坐在木板床上缝纫衣服，她总是缄默得更甚一尾鱼。
见他回来，她迎上去刚要问询，突然住了口，惯于牺牲的人总是对情绪的觉察更敏感。李二看了看她，许久才艰难道，鱼不用往刘家送了。什么？她瘦小的、蜡黄的脸露出吃惊的表情。可看着她这般窝囊模样，李二心头突然生出无名的火气，他恶狠狠道，还不是都怪你，刘家少奶奶中毒了，说是秘方有问题，可是秘方怎么会有问题呢，肯定是你的奶水有问题。他这么说着，自己反而渐渐真信了大半，一巴掌扇了过去。贱人，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没用的废物，生不出儿子，连奶都是有毒的，我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丧门星进门。他胡骂了一气，直觉得被刘家无视的愤懑、被喜春辱骂的耻痛、还有那些白花花洋元流走的焦炙都平息了些，这才停了下来，又吩咐李氏明天早上拉这批鱼去卖了，多少回个本，然后一头倒回床上。 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想起那些金碧辉煌的美梦。他还是觉得少奶奶这一病来得蹊跷，她最近下奶的东西混着吃，谁知道是不是吃了什么相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