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人间杂货店 第四个故事：汩(13)

一开始我有计数。这是第多少天不见了，接下来的一天又是第多少天不见了，我在蓝桥的桥洞里刻下斑驳的细纹，和光影的交替一起倒影着时光的痕迹。后来我突然发现这事其实逐渐变得挺无所谓的，那已经是七百多天的不见，或许短些，毕竟，代班的太阳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并不是每天都从我这儿升起，再说他总是不爱答话，我有时候便会一觉睡过去。而我的心跳计数亦不算准确，它总是会莫名而时而地快上一些拍子，在我想到什么的时候，也许会莫名地慢上许多，在我忘记什么的时候。
这年头的河流的宿命就是奔波与迁徙，漫长的磨耗中细微坚守着不变。以为太阳总是恒久的，会陪着直到我干涸的那一日——那是老黄历了，谁也不能保证，就像爱情一样。
所以逐渐习惯与忘却，亦是每一条河流自我保护的手段。
我在忘记叶修。不仅是他，还有那于水中等待的愚信者，那于桥上缔姻的传奇者，都逐渐淡去，最后变成那些藏于我胸中的易碎的玻璃瓶中卷曲的故事，连主人翁是谁也被洗刷得干干净净，毫无痕迹；时光荏苒，时空穿梭，唯有汩声不绝。

没关系，我安慰自己，我们本来方向不同，空间不同，看似同样度过了多少个日月，其实轨迹从未相交过。相错的方向，相错的去路，在错乱与倒序的时空里，在东奔与西顾的漫途中，不过擦肩时多看了一眼。
我曾在路过的驿亭的廊柱上看到有人在写这样的诗，写得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故事；也许是因为诗的第一个字与我的名字相合的缘故，所以记得特别清楚。写诗的人满身的秋风寂寥与他下笔时眼中的思绪，都让我觉得我心跳时发出的汩然的悲伤，不过是寻常的风景罢了。
他坐在驿亭的栏杆上，对我说亦或是自语：我有一个朋友。
他春雪来时至此，而我秋风尽处方看到他留赠我的诗词；相左的路途，相左的时令，循墙绕柱不见君，平生故人，去我万里。人生几何，离阔如此。
他爱坐在亭边，念那些相合的心句，后便将应答的书信送我，投入河中。我这才发现倒影里的他已然两鬓斑白，仿佛一瞬老了许多岁；或许他本是老的，而我从未在意罢了。毕竟，对于一条河来说，人生苦短，恍如白驹过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