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烬无明1

楔子
他从不知中原的春夜也可以如此冰冷，层云遮蔽了弦月，远处的长安城淹没在浓稠的黑暗里。暴雨滂沱而下，大得简直不像这个季节该有的天气。地面上聚拢起无数水洼，血水和腥气都被洗刷干净，身边那座巨大的坑里，新填入的泥土被雨水冲去了尖，隐隐露出半只青白色的手。
他在雨地里跪了许久，起身时，衣衫已被浸了个透，下摆不住地淌着水，滴答滴答，仿佛自刀尖滚落的血珠，混合在嘈杂的雨声里，听不真切。
他捡起地上的那枚令牌，抖开那身漆黑如墨的斗篷披在身上，化作了这群乌鸦中的一只，融进黑暗里。寒凉的雨水沿着斗篷滑落，再不能侵扰他分毫。
“圣火终有东归之时，”他平静地说：“唐见鸿，他日再会，我定亲取你项上人头。”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他，看他骑上马朝着西方而去，直至马蹄声淹没在大雨里。
雨一直在下。
1.
太阳西垂，仿佛一颗腌得过头的蛋黄，悬在远处连绵的沙丘上，天际变成了瑰丽的紫红色，暮色渐浓，晚风贴着地表游走，白日被晒得滚烫的沙子迅速冷却下来。
马脖上的铜铃叮当，在孤寂空旷的沙漠里回荡，唐见鸿骑着马沿着沙丘间细长的道路一路西行。天色已晚，正是野兽出没的时候，寻常没有人走，他此次因事耽误了些时日，怕误了时日，才冒险连夜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