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华熙】长夜未明(3)

尚九熙拿脚勾开电视柜抽屉想拿创可贴，一边说话一边蹲身：“行了行了我也不管你，你乐意剌你自个儿那今年你去新东方学厨师得了呗，学成了你再就业学不成你还能给人加盘儿菜——操。”
屈膝蹲下这个动作不知怎么拐着了腰后边的筋，鲜明的痛意激灵一下扎进神经里，尚九熙疼得眼前一黑只觉得冷汗都要下来，扶着电视柜狠吸了口凉气。
何九华的声音变得高了起来：“尚九熙你丫有没有句人话？”
尚九熙攥着创口贴缓了劲儿站起身来，何九华没点耐烦的声音和刚才一闪而逝的疼痛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混合着在他死死捂住的心口里积蓄发酵的不安歉疚委屈，鼓噪着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何九华你要是一早上就憋着找茬你就躲我远点，大过年的我不想跟你吵吵。今天下雪门外边凉快你要不吹吹你那脑子去。”
“你行尚九熙，你行。”何九华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我不用你提醒我，我现在就走。”
尚九熙伸手去拽拉了个空，何九华已经转身去了卧室，单手把行李箱叮呤咣啷从衣柜顶上拽下来扔到地上，几件没来得及拿出来的厚衣裳还在，随着箱子打开委委屈屈地悄悄伸展形状。

尚九熙看着何九华从衣柜里抓出自己的衣服扔进行李箱，无力地闭了闭眼。
他们在一起两年多了。从二十挂零到三十而立，身边站的、心里想的都是彼此，一起经历过太多希冀失落欢笑苦难，看得破鲜花着锦的虚妄、承受过满堂散尽的落寞、跟得上彼此无谓的坚持，心里早就认准了只有对方、只能是对方，甚至不惜为此去和这世间约定俗成的眼光和规矩斗上一斗。
所以去年的春节，尚九熙对父母说出了“他不能来，我也不回来了”这句话，而何九华在大年初二的晚上跟家里人为着不肯结婚的事儿又吵了架，跑出来一个人躲进了他们的出租房。
尚九熙回北京的时候何九华已经靠着冰箱里那点速冻食品过了四天，得知前情的尚九熙搂着他的恋人忍了又忍，忍得住眼泪忍不住心疼。我爱你，我爱你呀，可是我的爱，怎么能让你这么疼呢。
何九华自然是知道他的尚老师的，把天底下所有无病呻吟的语言都堆砌起来也无法尽述的九曲十八绕的矫情心思，偏偏天生自带了东北话的语言系统，于是“你不理解我”“我很孤独”“心里难受”“我的情感没有得到回应”统统变成一句“憋屈”，“我受到了打击”“这和我预期不符”“你这样让我不舒服”“我不能理解你”统统变成一句“疯啦”，“这可能不被接受”“我觉得这样不太行”“我的想法和现实有不可调和矛盾”“你不用为我这么做”统统变成一句“拉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