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华熙】长夜未明(4)

何九华听得懂他说不出来的那些抱歉，在恋人沉默的怀抱中蹦蹦跳跳，直跟他嚷馋火锅了。于是寒风中有了两个牵着手去吃火锅的身影，两颗心挨得紧紧，何九华笑得眉眼弯弯。
年初二家里的老北京清汤涮羊肉啊，他可一口都没吃着。
那是2018年的开始。
国际形势风起云涌惊湍暗流，这边半岛上为了和平历史性会晤，那边海湾侧硝烟弥漫战火连天。有人自视甚高钱势逼人犹不知恶有恶报，有人深夜踏上归家的路途却再也没能回到温暖的家。有人利欲熏心在干系千万人性命的医药系统里为非作歹，有人用科技跨越人类的底线试图操纵生命的本源。海啸山火船倾机毁频繁得仿佛不再是意外，生老病死阴阳永隔开始和一些耳熟能详的名字相连。
2018年他们在一起。
那些席卷全球的风暴于他们仿佛远隔千里，社里忽然的鲜花着锦万众瞩目似乎也与他们无甚相关。他们平静地上班，上台，在熟悉的六方台上挥洒自如配合默契，他们分享一切属于自己的时间，一起尝试一切觉得有趣的事情，在对视的时候会笑着交换一个充满爱意的吻。平静美好，毫无波澜。

我想和你天长地久。
岁月寂然流逝，无形的东西来了又走，光明照在身上又暗去，希望落在手心又落空，却让人无从察觉。
须知今岁今宵尽，顿觉明年明日催。
2018转眼即逝，2019又是一个新的坎。年关难过，两个人都难过。今年咱就不回家了吧。他们这么说着。躲着彼此的眼，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不回去了，就你跟我——咱俩过。一样吃饺子。
年纪大了便不知不觉地恋家，年轻时候满世界野惯了的尚九熙在迈进三十岁门槛儿的瞬间忽然想到了父亲头一天送他上学的样子，那一年父亲也刚刚三十岁，小小的尚九熙伸开了手只能攥住父亲的两根手指头。父母在，人生便有归途，不管走到哪儿都知道自己是有爹妈疼的孩子。
孩子今年不回家了。
尚九熙在电话里尽量轻快地跟父母讲何九华的好话，问母亲如果我带他回来能不能给他预备一床软和被子。电话那头是父亲突然爆发的大声斥责，和母亲为难的劝说。
尚九熙贪婪地听了一会儿，嘴角带了点笑。他看着阳台上何九华碾灭的烟头，轻声说，那我也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