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虹】惜余欢（十六）(2)

景虹神色茫然地半睁开双眼，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眸中水雾氤氲，莹润的眼眶泛起烟霞般的绯色，眉尖蹙起，蓦地从眼角滑落一颗豆大的泪珠。
“阿虹？”
景虹微微侧过脸望向玄虓，丰润的唇瓣微张又欲言却止，泪止不住地滚落，在枕席上洇开一块水痕。
他不是轻易肯哭的人，这一下惹得玄虓方寸大乱，慌忙间茶盏翻落在地打湿了华服衣摆，玄虓将人拉起拥入怀中，抚摸着他背极力安慰。“怎么了？哪里疼么？”
景虹咬着唇似是极力忍耐着巨大的痛苦，清瘦单薄的身躯像寒风中瑟瑟的落木，飘摇无依。衔悲茹恨，哀转低徊。玄虓搂着人又是心疼又是着急，连忙去摸他的脉息，好在一片平稳，只是有些虚弱。不知是什么忽然击穿了景虹的隐忍坚毅，玄虓看不见他的神情，只从他克制不住的颤抖和躯体漫开的寒意中感受到他此时的脆弱无助。
玄虓往榻上挪了挪，细心遮挡住风口，任景虹抵在他肩头。
时间在一片静谧中缓慢流淌。玄虓细听景虹的每一声呜咽，每一次啜泣，心间忽地一片苦涩。“阿虹……”他低低唤道，“一切都过去了。”他把人搂得更紧，在景虹耳侧缠绵低语，“你真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快急疯了，那一刻我在想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不活。”

话一出口，他一时也分不清是真是假，素来冰冷的声线此刻低柔婉转，微微颤动，如怨似慕。景虹仍是一语不发，身体颤抖不止。玄虓放开怀抱，扶住景虹肩膀凝视那双被泪水浸透的眼眸，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阿虹，你是在怨我对不对？你在怨我当时放弃了你。我真是个懦弱的混蛋，可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我无法忍受……失去你的痛苦……”他的眼圈也微微地红了。景虹一滴泪滴落在指尖，眸光有些微晃动。他握住景虹的手与人十指相扣，“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少主！”
帐外传来诸无戒低低的急切的呼唤：“少主，教主来了。”
仿佛刹那凝了霜雪，玄虓目色一冷，扬声道：“知道了。”又牵起景虹的手吻去指尖上凝滞着涩意的泪，柔声低语：“等我回来。我带你回黑虎崖。我们成亲。”
景虹鼻尖红红眼眶红红似是又要落泪，玄虓安抚地揉乱他的额发，起身一拂赤红披风，步出帐外。
云销雨霁，天朗气清，他凝望山间叠翠流金，雁群变换着队形滑过天际，唳叫凄恻。寒意不知不觉缠绕上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