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神榜/沉戬】如是我闻。(6)

” “是的，舅舅，我是三圣母杨婵的孩子，我叫沉香，沉香木的沉香。”沉香的心脏砰砰跳动着，心底压抑多时的感情在此时像是有了回应，他迫不及待地回答道。 他看到杨戬紧绷的脸突然柔和下来，明明是在微笑，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他的舅舅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指，怎么都摸不够似的，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太好了……真好…婵儿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杨戬的言语里充斥着紧张与不舍，生怕眼前的人是幻觉一样。沉香任凭他拉着自己的手，眼神将自己一遍又一遍打量，恨不得把自己揉碎在怀里。沉香从未直接接触过战争，但也是亲眼见到战争残酷的。这并不仅仅是肉体的消亡，还有永无止境的恐惧和不可预见的未来，人民在受苦、在献身，人间战乱之时最不缺的就是惨烈。 这恐怕也是杨戬不愿三界动荡的原因吧，因为经历过，所以不愿重蹈覆辙。 突然一丝温热的触感滑落到沉香手上，沉香回过神来，发现梦中的杨戬竟然在流泪。

看到少年的反应，杨戬后知后觉地抚上自己的脸，嘴上说道：“奇怪……我为何会流泪？见到婵儿的孩子，我分明该高兴才是。” 说着他的情绪逐渐失去控制，喉间是隐忍又压抑不住的喘息。随后那有着毁天灭地力量的二郎神，将自己的三尖两刃戟扔到地上，身体再也承受不住那累累白骨，终究是脱力一样跪倒在流满鲜血的土地上。沉重的土地依然在哀嚎，是谁的白骨在地下长哭未曾停歇？苍生的轮回又是何人掌管，为何苦难频频降临人人间？ 沉香不知道，杨戬也不知道，他们徒劳地拥抱在一起，大雨掩盖了那几乎微不可查的啜泣声，雨滴仿佛那屠刀渴血的鬼神，发出低低的嗤笑声，嗤笑所有人的无能。恍惚间沉香觉得自己永远回不去了，这梦过于残忍又漫长，漫长到让他觉得明天永远不会到来，也永远不会变好。 天旋地转。眼前的画面无情的破碎了，碎片又不断分裂，仔细看去，每一片上似乎都蕴藏着一段故事。
沉香看到还是幼童的杨戬与师祖下棋、也看到了他和自己母亲并肩作战的场景，甚至是劈山救母时种种历练，还有一些不曾被提起的隐晦的过去。这梦当真是有些奇妙，冥冥中无形的力量将沉香拉入梦中，再一点点为他拼凑起杨戬的过去。 尔后少年睁开了眼睛——梦醒了。 沉香连滚带爬地坐了起来，心想这梦可再也做不得了。清醒了一会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赶忙去看床榻上人的情况。不同于刚才噩梦，杨戬似乎还睡得安稳，毫无防备，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少年不自觉得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自己的舅舅，之前的抹额被婉姥姥摘下了下来，那只受伤的天眼就这样敞开在他的眼前，只不过现在看起来只是一道骇人的疤痕。 他不敢想这天眼流血的时候该有多痛，也不知道杨戬是否在此前也独自一人承受这份痛苦。紧闭的眼眸还在恢复期，缝隙处长处一些新肉，紧紧覆盖在天眼周围，形成凹凸不平的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