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二）(2)

银发紫瞳，猿臂狼腰，负长刀，腰白玉，足蹑云锦靴，衣绣金虎纹。 铁马金石气尽收眉峰，江湖风波意悉堆唇角。 眸似箭眼如钩，一竖一凝，便是三分轻狂，三分睥睨，四分血雨腥风。 ――此乃真英雄邪！ 前定北，后镇远，国士无双双国士，忠臣不二二忠臣。 王定北王黯将军已忠骨托青山，这位想必是苏镇远苏维埃将军了。 亚瑟心底一揪，撇过头去。 若不是…… 他们只会在两军阵前相逢。 苏维埃见那黄毛小子怯怯瞥两眼自己，就理直气壮地扭过头欣赏猴子写字去了，暗暗好笑，思忖自己是否多虑。 这小子还没长开，小脸挤作一团，除却两捺喧宾夺主的粗眉，确乎没什么与宿敌相近之处，也没听闻老柯克兰有这么小的儿子。 何况，他有几分恻隐之心。 但倘若这小子果真是…… 算了，管他是个甚么，徒弟既然捡在身边，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这边各自转着心思，那边王耀无知无觉似的一心扑在书法上。
半晌，他又是啪一搁笔，两袖一拢，好一副高人模样。 苏维埃探头，见“土堆”二字跃然纸上，一时摸不着脑袋。 却听王耀装模作样咳了两把嗓子，对黄毛小子笑道：“怎样，这就是我的名字。” 黄毛小子面上适时浮起崇敬之色。 苏维埃只觉惨不忍睹。 他两步上前把这倒霉皮猴提溜起来，“走走走，少在这里祸祸小孩儿。” 王耀扭头，见亚瑟晶亮的眼睛转向自己，眼里崇敬之意尚未褪去，只觉被苏维埃拽住的不是领子，而是男子汉的尊严，正待挣扎，只听头顶一声：“想耍笔杆子就杵这儿尽情耍，打以后可别来磨我练功夫了。” 王大少一腔男人魂刚冒头就偃旗息鼓，这下彻底成了一摊死猴子，耷拉着脑袋被拖走了。 待拖到门口，他又不甘心地诈尸：“诶，那谁――二丫，记得教亚瑟认字，肚里没墨水可不行！” 丫鬟立在书房角，知道少爷这是疯劲儿又上来了，也不计较他临时安的糟心名字，抽了抽嘴角，便行礼称是。

这徒弟自己就从没静下来摸过书，这阵倒装模作样教育别人。 苏维埃对此等大言不惭的本领叹为观止，手上一使力，把这祸害彻底拽出门去。 —————————————————— 王府后院特意腾出块空地，王大将军昔日没事儿爱在这比划功夫，他儿子就在旁边的木马上晃着吚吚哑哑助威。 现在这地成了王耀自己练武的地方。 王耀甩开苏维埃提着领子的糙手，抬脚往后院走。 “急什么。”苏维埃也不恼，叉着手待这目无尊长的徒弟蹦哒出老远，才慢悠悠唤一声。 远处红影儿不耐烦转过来，就听苏维埃中气十足：“今儿师傅带你去春山跑马，哈哈哈哈。” 王耀给这造作的爽朗笑声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张嘴正要刺他几句，眼角捉住一撇人影，硬生生把话音儿改成了：“哇――这下本少可以策马奔腾一展雄姿了。师傅，拜您为师实乃弟子今生幸事。” 春山杵在庆都城边儿，是各路游侠豪杰商贾富豪钟爱的狩猎去处。
春山本来有个威武名字，后来好几次春猎都在这儿举行，今上便附庸风雅改唤它春山，底下大臣自然蒙着眼一片叫好。 王耀本来瞧不上这地儿，这山上跑的都是给世家驯好了傻不愣登的东西。 但现在去得勤了，一来几乎在这儿晃悠的脑门上都自动贴上了“纨绔子弟”的称号，方便王耀披层游手好闲的皮。二来这荒郊野外杂树丛生，实在是个甩开眼线的好地界。 至少在这儿王耀和苏维埃不用再倒腾些浮夸词汇进行没脑子的对话了。 俩人一路无言，打马直向春山。 上了山七拐八拐，寻了处僻静林子，方才停下让两匹马匀口气。 “你说实话，那小子哪儿来的？”苏维埃刚跑了马，声音又粗又急。 “真是门口捡的。” 王耀拍拍马脖子，后者打了个响鼻。 “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检？” 苏维埃声音沉下去，凶戾起来。 “得了，我知道您老担心什么。漠北眼下还动乱着，那帮老狐狸腾不出力气闹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