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渡】换盏(4)

高层公寓自然是没有地下室的。骆闻舟晃晃脑袋，甩不掉突如其来的恐怖联想。好多年前看的动画片里有咆哮着的可怜女人，有好奇心旺盛的倒霉蛋儿。[2]那条长长的红舌头在这个有雨的夜晚伸出来，用几何花纹地毯把他勾进无底洞里。骆闻舟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只觉得整个通高的空间愈发空旷，“记忆不断闯进来”——不知道遇见费渡是不是一场祸灾。尽管他记得这楼建起来有几年了，这间公寓仍被保养得像是刚刚装修完的模样，年轻，一尘不染，反正没什么人气。神秘感并一定不需要三四进的深宅大院、红木圈椅和真皮沙发，浅色系的现代家具一样能组成不可测的漩涡。骆闻舟大致扫了一眼，房子里唯一色彩浓烈的大概是电视背景墙上无框装裱的油画，大面积的红色块有点眼熟，总之是个人风格鲜明的作品。他转头去看墙边的置物架，明明布置得恰到好处却没能被完全利用起来，除了几本杂志就是底层的一小箱游戏光碟，再看电视柜下面果然塞着xbox的主机和手柄，旁边是一个家庭投影仪，落满灰尘。

怎么，一会儿想打游戏还是看电影?费渡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看你傻站在那里，刚刚下个楼还能把自己绕迷路了吗?
你家真的很大。骆闻舟真心实意，不过倒也不至于迷路。
他注意到墙上的不少开关，有一部分甚至是楼上楼下联动的，旁边贴了标签写得很详细，“二楼走廊”的“走”字有长长一捺，“廊”字的耳刀恐怕有一半都潇洒地留在了当初书写的桌面上。上一次自己面对开关不知所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每次不得不把那一排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东西按得咔哒咔哒响，担心再多试探几回灯泡就要瘪掉，想着“下一次我再忘就做个标签算了”，这个所谓的“下一次”最后却和开了又关的错误尝试一起悄悄消失在日复一日的使用中。到底有谁会如此直接地坦白自己对家的不熟悉，也许他不怎么回家，也许他换过很多套房子，总是记混开关，懒得浪费时间。费渡换了一身仿佛是批发来的衬衫西裤，没戴眼镜，靠在走廊栏杆上单薄得像人形立牌。骆闻舟知道如何打开他家二楼走廊上的灯，却直觉自己并不可以去做，他看着二十分钟前一个人走进二楼黑暗中的费渡慢慢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到楼梯底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