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GB向】海的儿媳(2)

奈何天不遂她愿，她的怨气不肯放她一条生路，反将她残破不堪的灵魂牢牢囚禁在阴森幽暗的海底、动弹不得。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走投无路的女子只得与丑陋的珊瑚虫、肥胖的水蛇、苍森森的白骨作伴，抱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咽下满腔怨怼、深深蜷入黑暗深处，多少年啊。
后来，傻姑娘成了女巫。
再后来，小人鱼出现了。
如同细若游丝的光亮刺破这厚重如石帘的黑暗，格格不入照进一双暗淡眼眸。
他说，他爱上了一个人类，他来求一双人类的腿好去岸上找她，为了那个姑娘，让他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为了她……什么都愿意……
女巫听着听着，堪堪失了神。
这，这……
……不就是不知多少年前的自己。
若不是小人鱼的不期而至，女巫几乎要忘了，原来她也曾这般幸福又天真。
可惜，不再幸福更不再天真的她，早已调制不出和美好搭边的东西。
她倒是能制出一味赋予小人鱼双腿的药，可服药的代价便是他的声音、刀尖上行走般的刺痛、还有那该死的三天期限。

“即便如此，你也答应么？”
女巫掌心里安安静静躺着药瓶，滞在了半空、甚至还在一寸一寸往后撤。
好像这样能让小人鱼觉察到她的犹豫，由此便绝不会朝它伸出手来、铤而走险。
好像这样便能打消他的念头、让他安安稳稳留在海底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好像这样就算是救赎了当年的自己。
可他却说——
“我答应。不管付出多少，我都答应。”
“不管付出什么，我都要和你一起！”
一模一样的话，多少年前，她也对那个男人说过。
气急，又不好发作，只得随他去了。
唉，上赶着犯傻的愣头青，谁拉的住呢？
和小人鱼的缘分，女巫本以为就此了断了。
从此就任着那条傻鱼胡来、自生自灭罢，三天本来就短、短到远远不够让那姑娘爱上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哑巴，到时候海上无非多出一簇新的泡沫罢了，反正也早就见惯了死亡，她自己都是死掉的人了。
无所谓的。
女巫抓过一团溃糜的海草胡乱把玩，长长了的指甲将那些软烂的纤维扯断、摩挲、揉作一团又搓掉，抬头怔忪着眼睛、看那些星星点点的黑逐水而流、支离破碎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