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藏花】解佩令（一~四）(13)

黑的是瞳仁，白的是眼白，红的是指尖鲜红的蔻丹与流溢的血液。
姜鸣佩插好门闩，转而走至叶珩之床前，最后一步尚未来得及落定，便听他隔着床帐问道：“姜大夫可还安好？”
这问话内容听来是一派的殷切热心，语气却是将笑未笑，教人一时揣测不出他的真实用意。姜鸣佩顿了一顿，抬手挽起垂下的帷帐以彩凤结妥当系在床头，方委身坐在床边，拉过叶珩之的手，慢慢写道：“尚无大碍。”
她最后一笔甫毕，叶珩之便弯了弯唇角，温然一笑，应道：“那便好。”话罢便将手重新敛回身侧，不再言语动作。
他素来爱笑，尚是少年人时便会刻意在人前展露些笑容，以敛去眉宇间剑锋般的冷锐之色，端出世家公子温和中正的气度；而今已过近七载寒暑，他较之年少时更为内敛了些，锐气蕴藉，面上不笑便也犹似含笑，常是一派的春风和暖。姜鸣佩心下本略有惴惴，但见他神情朗朗如日月入怀，便也不意细思，只将重重广袖往上臂挽了一挽，双手绕过叶珩之脑后，去解他眼上的敷药。
衣上浅淡的苏合香气再次自她袖间熏熏然地散逸而过，带着些微湿意的草药连着锦带被一并拿走。叶珩之呼吸堪堪一顿，姜鸣佩已然起身将这一干物什搁在对面桌上，复又端了一碗星虹泉重新坐了回来，拿着一块帕子沾了泉水轻柔仔细地擦过他的眼周。

过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她才又将泉水与帕子放回桌上，复拉住他的右手，在他掌心写：“睁眼。”
她写罢便即刻松开了手，叶珩之心下微动，却先开口应了一句好，方缓缓地睁开眼睛。
此时天色已晚，门外暮色迟迟，他乍然睁眼，一时瞧不清具体，只见得远处桌上烛火一点晕过灯上的烟罗笼纱，昏黄光影在姜鸣佩的脸侧映出一条明暗交织的曲线，自脸侧勾勒而下，一路优柔流畅地湮入织有嘉禾纹的衣衽，途中唯在侧过的精巧下颔处略略一顿，仅是那一顿的宛转，便停驻在了人的心上。
这是七载的时时相续，念念不忘，又如何会有差错。
心下所念陡转，他只怔忪了一瞬，神色便已如常无异。姜鸣佩看了他少顷，见他终是未作反应，唇角便恍然一勾，旋然转过身去，拢袖裔裔踱至门口，抬手摇响了悬在那处的一盏铸铜圆铃。清脆的铃声叮当响过，便见一个男孩子自西厢房里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道：“姜大夫！”
那男孩子瞧上去不过黄口龆年，正是这院里唯一的药童李恺悌。他一路小跑到姜鸣佩身边，连尚且半坐在屋内床上的叶珩之都看得见他笑得露出来的一口碎玉也似的雪白牙齿，而其中吐出的话语更是又急又脆，倒似是蹦豆儿一般，“姜大夫，我正做着功课呢！这突然是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