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藏花】解佩令（一~四）(15)

他说罢略感局促，显然不想再与叶珩之多话，嚷了一句“我还要去做晚饭”转身便走，一边走还一边继续唧唧哝哝地抱怨，听来无非就是姜鸣佩平日教他识字读书扎马步练内功之类，总之朝夕相处要比与他熟悉得多。
少年人难免易激易躁，叶珩之倒也不甚放在心上，眼见李恺悌径自走出未阖房门，露出门外一派昏暗凋敝的天色，全然不若当年枫华肇秋时相遇的佳景，不由得悠悠一叹。
想来也只有那赤红的霜花秋叶与翠碧的渌水青枫，才衬得起这一惊初见，七载相思。
【四】
姜鸣佩将叮嘱托于李恺悌，眼看着他跑入药房，脚下步子却是向左一转，径自回了自己东厢房中。
此时已过了酉正，屋内蜡炬烟冷，炉香烬委，昨日燃熏过的苏合香气残留其间，丝丝若无。她插好了门闩，回身压靠在紧闭的房门上，在一片黑暗中阖了阖眼，方背手屈指，将门板又疾又快地敲了三敲。
最后一敲的响声未落，桌上的灯火便骤然一亮，刹那间映出了桌边黑衣女子婀娜有致的身形。她头上仍戴着那顶坠有乌纱的笠帽，身上裹着一袭玉蟒游龙的黑袍，唯有一双纤纤玉手露在袍外，左手一挽指向桌上一角搁着的短剑，指上的蔻丹甲便在烛光旁映出了一抹朝日绛霞般热烈而绚烂的艳红，“秋剑我搁在那处了，浸月捎话说随意姑娘处置。”

姜鸣佩仍倚靠在门板上不动，听她话罢方淡淡地笑了笑：“知道了。”
黑衣女子闻声转过眸子，她心细如发，瞧见姜鸣佩眉间笼有一层含烟凝雾般的恍然轻戚，一时略略念过前因后果，朱唇便婉然微弯，娇倩地调笑道：“江湖上总道叶六郎多情，见了姑娘眼下这般情态，便可知此言不虚呢。”
似是忆及往昔斑驳的旧事，姜鸣佩面上悒悒之色随之尽褪，眼中乍然泛起了晴暖春晖般柔软的波光，默然少顷，只轻声道：“他并非多情之人。”
语罢须臾却不闻对方接话，姜鸣佩复抬起眉睫，见黑衣女子饶有兴致地隔着一层乌纱盈盈望来，一时无奈地弧了弧唇角，将背压在身后的双手重新敛回身侧，直起身缓缓走至桌边，“你既不信，我便说个你我都熟知的多情人罢。”
黑衣女子略一思虑，禁不住莞尔，接话道：“姑娘可是要说江潮？——自他对宋千华动了念头，至今也近四年了，数来竟比浸月与我玉成的时日还要久些，真真是比他改邪归正了更教我稀奇。”
“是。”姜鸣佩面上含着一丝薄薄的笑意，抬手自抽屉中拿出一根炭墼，将它一端烤在烛火上缓缓点燃，“江潮对宋道长执念深重，但且不论外边，谷中靠他垂怜生存的男女便不在少数。只说那个向晚，自从醉红院里跟了江潮出来，而今也敢差使三阶的鬼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