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藏花】一叶障目（三）(2)

三位婢女这回却是听进了话，只将手中物品搁在一侧供他使用，便默然退出了屋外侍候。沐浴过后，苏散复将一应繁复的衣物缀饰妥帖地穿戴完毕，又碍于客居他所，耐心地等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只觉门外仍是寂寂无声，不曾闻得丝毫动静，这才终于耐不下性子，拂袖起身，推门而出。
刚要迈出茅屋的步子骤然僵在了半空。
门外七八位绯衣美婢已然尽数仆倒在地，风中隐约的血腥气夹在院外桃花的秾艳甜香中格外刺鼻。幸而苏散入阵营数载，虽因年纪资历而不曾为先锋头将，倒也见过了许多惨烈场面，眼下只怔忡了少顷，便攥紧了手指踱步向最近的一具绯衣婢女的尸体，瞥了一眼那婢女将死时在地上抓出的深深指痕，复而俯身将那尸体反转过来，细细地查看情状。
——娥眉杏眼，左嘴角下一颗朱砂小痣，正是半个时辰前还侍候在床边扶他的那一位。
苏散手脚一麻，虽浑身沐浴于午后融融春光之下，亦只觉有无边的寒意自脚底寸寸攀爬而上，霎时间里便令人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那婢女的神情惊惧，死不瞑目，浑身上下只有脖间一条血线，深入喉骨。

而她惊恐大张着的口中空空荡荡，唯有唇齿，不见软舌。
苏散不知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地走出这一处死气沉沉的别院，又重新步入了昨日与叶清鸣初逢的桃林的；只见林中依旧是彩霞红雨，春意盎然，唯有那唐门冰冷的尸体倒伏在那一株千叶桃花树下，头颅滚落在几尺远处，半边铁面掉在一边，露出的面容上凝固了三分凄然神色，眉宇间虽溅上了血迹，瞧来竟也是难得的俊秀。
就此曝尸荒野的情景未免太过凄凉，若是昔日，苏散定会将他的尸身收殓入葬；但他今日短短一段时间里所受的冲击已然太多，心下虽暗流涌动，也只怔怔地凝视了那颗头颅片刻，便继续向前缓步而去。
里飞沙不知被何人系在桃林尽处的一株碧桃树下，夹杂着缕缕赤金的雪白鬃毛在春日下焕焕流光，全然不知主人这一日之间所历的情爱缠绵，生死无常。他慢慢地抬手解开了那系在树干上繁复的如意结，又垂首瞧过手中的龙威缰绳，呆愣片刻，忽而翻身上了马，干脆利落地一抖缰绳掉转过马头，直往与茅屋相反的北方行去，逃也似的将这一林旖旎与一院凄凉尽数抛在了马后。
待苏散北上至青岩万花谷，已是二十日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