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藏花】梅隐香(2)

几个小孩子嬉笑欢闹着走远了，戏谑的调笑声都渐渐远去，只在薄雪上留下几行薄薄的脚印。
叶彻雪抱膝坐在梅树下的雪地上，眼神从膝盖上面直勾勾地落在了前方凌乱的脚印上面，脑海里全是刚才几个脚印的主人奚落他的模样。他努力地睁着眼睛，直到整个眼球都酸得要命，才不得已地僵僵眨了一下。
这不眨还不要紧，一眨眼睛，噙了半天的泪珠就不听话地掉了下来，顺着脸颊被蹭到了膝盖上，滚烫滚烫的。
“我不是女孩子……”
没有人回答他。
偏僻的院落里杳无人音，除了小孩子低声的啜泣，只能听见朔风被青砖与树枝撕扯割裂的凄厉响声。霰淅沥而先集，雪纷糅而遂多，腊月残霜天的寒气从地上一直透进骨子里，他膝盖上被眼泪洇湿的两块布料艰难地在被寒风吹得冻住和被体温暖得融化之间挣扎。叶彻雪被冻得狠了，忍不住一个哆嗦，抱着膝盖的胳膊收得更紧，整个人像小兽似的蜷缩起来，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金灿灿的团子。
“……我不是女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彻雪又喃喃地说了一遍。他的声音都打着颤，然而四下无人，他并没有得到一丝哪怕是否定的回应。

叶彻雪咬紧牙关，用冻得通红的右手抹了一把眼泪，仰头透过一树盛开的白梅看着夜幕，企图用这个姿势把眼泪逼回去。方才落在他头上的碎雪因着他这幅度过大的动作尽数簌簌落下，其中一些从他金色的领子里漏进了衣服里，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背后的这株梅树唤作素白台阁，是多年前万花谷花圣宇晴来藏剑山庄拜访时亲手种下的。待到数九寒冬梅花绽放时，远观满树似深雪白玉巧夺天工，近看花朵重瓣皑皑则如楼阁千重落雪，比月华之皎皎，夺齐纨之冰凌；而其暗香清浅素雅，梅舒香白，香润九天，风递幽香清度小院，在院落外面都能闻得清清清楚，靠近了仔细嗅来也不会浓烈呛人，堪为梅中上品。
这是叶彻雪的居处，也是他最喜欢的练剑的场所。叶彻雪从小身子弱，练剑时最不喜欢被人瞧见，这院里僻静又鲜有别的人来，正合他的心意。
但鲜有人来也不是没有——比如今天。
叶彻雪心绪一阵难平，赶忙狠狠地咬住下唇，仍旧保持着仰望的姿势。他头上素白台阁重瓣的皓白花朵繁盛地开了一树，即便雪虐风号也不见有花瓣飘坠零落，香气清孤淡雅，似能祛哀乐，静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