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伊安】吞咽苹果(2)

安迷修看到她捏着细长的线子笔，指骨嶙峋，紫色的指甲在灯光下泛出莹润的光泽。柔软的笔尖滑动着打底铺色，落在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慄，麻痒感在神经上陡然炸开。 他闭上眼。 雷伊左手托着木质调色盘，拿捏着笔不紧不慢地描绘。她身上散发着香水味，闻着是土耳其玫瑰的浓郁香气，又掺杂着几分冷感。她微微俯下腰身，距离近到呼吸交融，能看见安迷修阖眼后睫毛颤动的弧度。她想，不像蝴蝶，像刀，锋锐得能绞碎头顶投下的那片灯光。 油彩不断地在他身上涂抹，勾勒、着色、最后干涸。待到前面的部分完成后，雷伊转向他身后，开始朝着背部作画。她的笔滑过安迷修挺直坚韧的背脊，分明的骨骼、凸起又低陷的皮肤，光影在他背后延展而呈现出脉络。 两个人都默契地不说话，沉默着度过这个枯燥的过程。 时钟的指针一下一下走过表面，安迷修猜想，大概天亮了吧。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或许不到一个时辰，或许过了好多个时辰，雷伊停下了笔。她长抒一口气，收起了手上的器具，搁置在一旁。女人掰了掰有些僵硬的指节，抻腰挺胸舒展着身体，而后她搬过角落的落地镜，放在安迷修的身前，示意他睁眼。 安迷修睁开眼，愣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骇人怖惧的蛇类死死缠绕着他的身躯，獠牙藏着剧毒，尖利、危险，目光追逐着心口处那一颗红艳艳的苹果。那些蛇类柔软的身躯从安迷修小腿盘旋而上，它们穿过隐秘的欲//望栖息的地方，好似停驻，又似潜行。整个画面冲击着人的眼球，顿时生出一种下流靡//乱感；可偏生安迷修眼眉低驯，天生多情悲悯的一双眼下垂着，像受刑的圣者。 圣洁与情//色之美在他身上诡妙地相融。 安迷修扭过头看她，眼底的诧异毫不掩饰。他想了很多，无数个字句在齿间犹豫徘徊，又被咽下喉咙。最终他只是看着她。

而雷伊只是随手拿来木桌的一颗苹果，轻轻递到安迷修的唇边，果子芬芳的香气霸道地涌入他的鼻腔。他接过这个苹果，果皮上尚且残留着一丝湿意。安迷修忽然懂了。它是苹果，也是欲//望。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白炽灯在他眼里下坠、下坠，最终在深色的瞳孔里碎成一颗星。他说，你很大胆，雷伊；不，不对，你一直都这样。 安迷修，你知道吗？愚蠢的人总是有一大堆感动自我的歪理，他们蜷缩在狭窄贫瘠的小角落，并极度抗拒一切来源于心底的无知。雷伊不自觉地扬起了眉，紧抿的嘴角讥诮刻薄。她本就生得锋利，眉峰一蹙时攒起的高傲不知令多少人望而却步，刀做的骨头尖锐地反对他人的指判与讥窃。她接着说：人的肉//体是这个世界最大的馈赠，却总被歪曲、误解，视作洪水猛兽。她声音冷淡，眼里透露的情绪轻慢又不屑。雷伊直视着他，说，你我都是清楚的。 是的，他们都是清楚的。
因为艺术本身无需多言，没有任何言语拥有足以束缚它的力量，也没有任何思想能够禁锢它蓬勃四溢的美。它从不被谁所掌控。 安迷修垂下眼睑，咔嚓咬下了一口苹果，搂住她的脖颈，与她吻作一团。他们的舌头化作了蛇，争相追逐着口中的那一块儿苹果。清脆甘甜的果块在唇舌黏腻的交锋中滚来滚去，淡黄的汁液顺着嘴角滑落，滴在锁骨凸起的那一小片皮肤上。 两种Alpha的信息素在此刻轰然炸开，劲凉冷冽的薄荷混着杜松子酒的醇香，在空气中针锋相对得厉害。他们谁也不露怯，近乎凶狠地亲吻，撕咬搏斗，像两头野兽在争夺主动权。这个吻在他们身体里扔下一颗火种，眼风一燎，在骨血里劈啪作响。 他们身体里的热翻涌上升，蒸得皮肤泛红，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直至安迷修咽下了那块儿在深吻里变小的苹果块，两人才喘着气，分开相贴的双唇。只有喘//息声在小屋内回荡，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