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饮砒霜【关周】(4)

有人说孟婆汤是眼泪熬的，有人说孟婆汤是五味俱全。要我说，孟婆汤一定是奶腥味儿的，沾唇就想吐，比什么都难咽。
手腕子给死死捏住，玻璃杯沿磕疼了牙龈，牛奶泼出来打湿了手背。虽然事发突然，但是谁也没说话，所有压力都集中在无声的争夺角力上。
屋里光线忽然一暗，微微一惊，分神扭头看窗户。
夏天多雨，云彩聚起来了，云缝里能看见太阳偏了西。
——这一天又快过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一阵惋惜。常常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一寸光阴一寸金，有点私人时间恨不能一天掰成几天过，什么都想干，干什么都觉得太浪费时间。
老关不觉得，不紧不慢按部就班。有时候提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话来，他也不以为然。
我怎么会不知道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不管后不后悔可不可惜，过去也是过去回不来了。道理都懂，不过是要他句话，宽宽心罢了。

要句话也没有。
其实我也很少表示什么，更是极少要求他表示什么。我们这代人对感情流露有种根深蒂固的禁忌感，尤其是男的，得冠冕堂皇，无欲则刚，可以轻易打起来骂起来，唯独不肯轻易说爱。不怕人说粗枝大叶脾气暴，就怕人说矫情娘炮。
可越是要的少，求而不得的时候就越觉得灰心失望。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在失望的冷静里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一声：“你抢什么呢？这就是杯奶。”
手还是抓着杯子不放，恋恋于那一点罕见的不舍。
他不松手，也不说话。试着晃了晃，没拿动，只好接着说：“没有毒，喝不死。”
“……”
“不是孟婆汤，喝了不忘事儿。”
“……”
“好好好，我输了，你厉害，你拿去喝。”
“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你又想明白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