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3)
“其实,我是早就寒了心的,民国三十四年,民族存亡之际,一万八千担粮饷啊!还有新四军的情报!这是赤裸裸的投敌叛国!
“这时,我才懂得你说的信仰。我是多么后悔阻止你,我应该同你一道走上街头,与你一同高喊‘援助绥远抗战’‘各党派联合起来’!那样兴许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还记得我们的相识么?因你在校报上发表的豆腐干,我竟同你争得面红耳赤——只因身为男子竟争不过你,说起来也实在羞耻。但没想到你竟笑了,向我伸手,同我说‘我姓华,单名一个筠字,不如交个朋友’。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吧。
“一直以来,我只当你私淑于德先生与赛先生之学,是只爱读西方先进思想,可是有一次你却在看《红楼梦》。我便故意与你搭话,等你说些抨击贾宝玉之懦弱、林黛玉之消极、王夫人之虚伪的话,自己便附和于你,进而得到你的关注。不料你却说贾宝玉认知透彻,倒教我愕然了。
“你说贾宝玉深知封建社会之阶级森严,帝王政治之专制腐朽,毫无人性可言,因此孑然如他,便只能消极抵抗。你见我眼睛里透出疑惑,便又说,于贾宝玉而言,封建社会的男子独有做官一条正途,可是做了官又如何呢?逃不出王子腾、贾政、贾雨村、戴权之境地,因此贾宝玉不读八股,背道而驰,专做富贵闲人。我便说他是个不事生产的安富尊荣者,何以竟是个斗士了?你便笑我心胸太狭,须知文学作品是无法完全超脱其时代之桎梏的,便连孔夫子也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可此女子绝非彼女子;况且此女子也是他社会塑就的。后来,我们便常常聚在图书馆里,谈论《大众生活》《青年进步》《玲珑》,当然还有《新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