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Star Sky（Valjean/Javert）(2)

 试想太阳总是由东方起的，忽有一日却从西探出那鱼肚色的白亮。一个自认为法律化身的警探，忽有一日竟疏忽地让逃犯从手下溜过！这么一出滑稽的戏码怎也不会是应有的剧情，然而这就是眼前发生的事了。
 冉阿让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往楼上去。随即他如大梦初醒般转身往楼下走了几步，又向楼上去了。
 这次他已拿定了主意，径直去向珂塞特叮嘱了几句，身上下水道的气味引得那心焦的女孩子一迭声慌张的询问。冉阿让和她说了马吕斯的事情，剩下的也只能说一切都好，要她暂且等等。他拿了件大号的外衣，以便挡住那一身泥泞。这次他下了楼，步伐坚定地往外去了。
 冉阿让在街上匆忙走着。他顶着夜风在白大衣商店哨所和历史文物陈列馆哨所走了个来回,两边都不见沙威。那个警探似乎真的跑没了影子，消失在黑夜里了。冉阿让心底的不安却越发沉重，最初发觉沙威消失的惊喜已经荡然无存了，转而成了某种诡异的恐慌和惊惧。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会让沙威这样坚定的人都转身离开？
 冉阿让越走越茫然。一种惶惶不安侵占着他的心绪，他回忆着十多年来的追逃，那条法律的鹰犬的阴影始终追逐他，像磁石吸着铁。现在那磁石消失了，可他这块铁却沾染上磁石那般的坚韧性子，反倒要追回去！冉阿让惶然着行走，他更惶然于自己的真实打算：若是不能确定那阴影在哪，恐怕他此后都要惶惶不可终日了！

 最终他停下时发觉自己已经站到了塞纳河边，眼前不远处是兑换桥和桥下号叫的河水。高大的河岸立成深渊的景象，恶风自那深渊底袭上来，高大阴惨的桥拱上立着一个高大黑色的人影,站着出现在栏杆上方。这人影俯身塞纳河上,站直了身体，随即——向着黑暗的河面坠了下去。
 ——而冉阿让甩掉外衣跳下去的时候根本来不及犹豫。他紧随着跃入河里时那个人影已经被河水彻底吞没了，冉阿让则被漩涡甩进了更平静的河道。他毫不犹豫地返身闯过水流的阻挡潜水下去，最终在更深处的水下抓住了那个跳河的家伙，然后在漩涡改变主意把自己也拽进去之前浮了上来。河水仍然湍急，但比漩涡已经友好很多，这让他们都有些喘息的时机。落水的人往往会挣扎到把救助者一起拖下水底，这个人明显安静的过分，但也不像已经死了。
 冉阿让将他揽住背向自己，扒掉了对方身上吸饱了河水显得沉甸甸的大衣。落水者的双手被反铐在背后，脱下大衣时很有些艰难。那件黑色大衣下面是深蓝色双排扣的警察制服，触到金属扣时冉阿让心里已经一凉。随即已经失去意识的落水者靠在了他肩上，趁着河边路灯一瞬一瞬的光亮，冉阿让清楚地望见那如影随形名为法律的魂灵，和他这个逃犯一起随波逐流着的自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