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Star Sky（Valjean/Javert）(3)

 ——那是沙威。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冉阿让险些因为震惊松开了手，但随即反应过来及时稳住了他们两人。现在要警探死太简单了，只要一松手，塞纳河就会完成剩下的工作，比在街垒后巷时还要容易。而他的仇人再一次落进他手里，比上一次更无助。人的生命脆弱如斯。冉阿让默默收紧手臂，让水流将他们往下游卷去。
 河水的呼啸里他隐约听到警探极其细微的呼吸声。他的臂膀碰到了沙威的胸腹，那里不自然地下陷着，保护内脏的骨头似乎断了几根。尽管被卷入水底的时间不长，但足以让警探饱尝塞纳河野蛮的脾性。没人敢于在那种敌意的水中停留，暗流足够将任何人死死按在水底，让他几天后在某个洗衣妇的船底下苍白浮肿的被人打捞上来。如果不是他亲眼目睹沙威从兑换桥上主动坠落，他恐怕会认为是警探招惹了什么犯罪团伙才会被扔进河里。但事实如此，沙威不知中了什么疯病居然想到去自杀——不管沙威发什么疯，冉阿让自己是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这么去死的。
 沙威沉重地压在冉阿让肩上，湿漉漉的浅色头发凌乱地干扰着他的视线。冉阿让伸手把那些发丝拢到一边去，小心地避开肋骨断裂的地方将他抱紧，顺着汹涌的水流寻找上岸的机会。他们已经像树叶一样漂流了很远，冉阿让小心地一一避开桥墩下的漩涡暗流。他很少有机会这样凫水，还是这种要命的流域，还带着一个没有知觉的人。再大的气力也用不到与似有似无的水流搏斗上，好在沙威很安静，而他所求的也只是上岸而已。

 水流慢慢平缓下来，水雾被扯开了，黑暗笼罩的塞纳河边浮兀出艰难移动着的一团黑影。冉阿让把沙威拖到河岸上，茫然地在警探胸口摸索着，试图找到点活人应有的动静。沙威平平静静地躺着，贴身的制服被河水撕扯开，隐约看得到淤青和伤损。他的脸色有些发青，嘴里流出带着血丝的水。冉阿让按压着他的胸肺，吸出气管和口腔里的泥沙，直到警探肺中响了一声虚弱的呛咳，不需要他引导着也能够自主呼吸。
 最终确认沙威活了下来，冉阿让顿时轻松下来，躺到旁边喘气，但立即又爬起来试图呕吐——刚刚一番浮沉他着实喝了不少水。等他折腾完自己的胃，天也蒙蒙亮了。
 街上开始有了稀疏的人声，一些早班的工人已经出门。冉阿让攒了攒气力，将沙威抱了起来——他没敢更省力地背着走，断骨可能已经戳进了内脏，意料之中的高热也突破冰冷河水的镇压开始肆虐。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很可能沙威没死在河里却死在塞纳河的见面礼上。冉阿让抢在天色大亮之前回到武人街，也没忘路上找个医生回来。
 珂塞特还没起床，冉阿让也不想麻烦那埋首在担忧里的女孩子。在土伦监狱时他多少学到一些治疗的手段，何况旁边还有个稳妥的医生。他打理干净自己，把下水道和塞纳河的气味和残渣洗刷干净，还有心思帮医生和自己泡咖啡。整个过程中他出乎意料地平静，似乎没有经过战斗激烈的一个晚上也没有连救两条性命。天色大亮的时候医生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接过冉阿让递来的咖啡，没好气地声明等病人醒了再通知他。那医生曾经因非法掘尸被抓住几次，原本要去坐牢却因掏了一笔不菲的钱而免除。沙威盯过他，他也认得沙威，好在他职业道德还在，没给这位好探长接错骨头，只是多要了一倍的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