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Star Sky（Valjean/Javert）(5)

 沙威的伤比他想象中要轻一些，外伤集中在肋骨和左臂，腿上也有骨裂。冉阿让在历次逃狱中见过更糟糕的落水者，他清楚严重的应当是伤口感染和由此引发的肺病。冉阿让换过冷毛巾，伸手擦掉沿着沙威脸侧划过的水珠。沙威安静得像尸体，但却缺少死者应有的面貌。这张惨白的脸上表情远远没有死者那般安详，透着冰冷绝望的生气，像是塞纳河的寒冷凝冻在铁面上，加上高烧泛起的微红，反而显得悲凉了。
 被捞上来两天后沙威短暂地醒过一次，甚至来不及看清救了他的人是谁，仅仅含糊地说了句听不清的话就再次昏睡过去——感谢上帝。冉阿让想。多年追逃下来，面对沙威时他仍有些近乎本能的畏惧，即使沙威莫名其妙地在他家楼下消失又莫名其妙地跑去跳河。沙威苏醒只是时间问题，一场不知何时但必定到来的缓刑——而他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那一刻，等待迟来的手铐将他锁走。
 现在他平静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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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意识到眼前是一片黑暗，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还在呼吸。
 略冷的空气穿梭着肺叶，唤起隐隐约约的痛觉，似乎有很多伤口。他感觉得到不正常的令人虚弱的热量，大概是地狱之火的怒焰。似乎地狱里也会保留生前的伤势，但地狱里不应该如此寂静。

 他的意识被困在沉重而黏稠的困倦里。温暖而安全。在一片黑暗中隐约有一丝光亮，他漫步过去，并不急切。他已经坦然地向上帝递出辞呈，上帝的速度从未令人失望，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那丝光亮扩张了。现在明亮的外界从他眼前铺展开去。眼前仍是模糊的，但那些色块显然错落有致。这光亮似乎显得地狱也没那么不堪。
 “我到了吗？”他问。
没人回答他。沙威并不在意，他自由了，思维感到奇异的轻松，只是在这轻松下还有沉重的隐忧牵扯一线。至少现在他醒来了，视力在逐渐恢复，他可以自己去见证地狱是什么样子——
 “到哪里？”有人回答他，疑惑不解。
 ……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熟悉得有些可恶。
 “你。”
 沙威疲惫地低喃。名为冉阿让的色块现在已经俯身下来，蓬松的花白须发在午后的阳光里透着耀眼的光色，像极了教堂里那些该死的圣徒像。去他的圣徒。他本来应该接受陌生魔鬼的审问而不是面对着他更陌生的审判席，看来冉阿让——24601——竟奉着慈悲之名抢了他的辞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