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城》◎一、酆都(5)

望乡台就在奈何桥头不远处，戏台前有一株百年的古柳，细软的枝条柔柔的垂落，烟雨里翠色纠缠，迷乱了她欢喜探寻的眼。
“物是人非，人去台空了罢。”低低一身喟叹，他回身去看，桥后的风景成了消散在雨雾里的墨团，再分不清前尘模样。
即使是空了的戏台，也是一出人事沧桑的大戏，隔着三月未尽的雨，戏台前站着那两个人，一个倒拿了金钗，轻轻打着拍子，哼着支不知名的小调；一个默默撑着纸伞，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眼底温软的欢喜里，透着一种莫名的愁绪。
站得久了累了，就在桥墩上坐下，她唧唧喳喳问了他许多，他一一作答。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模模糊糊问了句：“这奈何桥边望乡台上，怎么不见那个送汤的孟婆？”

“大概是……已经没有人需要那碗忘川水了吧。”他喃喃回答，怔怔望向熙熙攘攘的人群，华灯初上的街市里，流动的雨伞衔接成一条长龙。沿街商号钱庄开遍，茶楼酒肆里有人推杯换盏，有卖唱的歌女，水秀蹁跹，唱一曲吴侬小调，说情，不知情。
此间繁华，与人间无二，除却新来的落魄孤魂，还有几人傻傻的去讨那碗让人忘却前尘的孟婆汤？
他摇头苦笑，攥紧了她落在他怀中的一角衣袍，笑的太久，唇角隐隐发酸，攥得太紧，疼痛从掌心一路蔓延至心底。
倦收天，天意戏弄，你还是逃不开吗？
低眉看去，她早已枕在他肩头沉沉睡去。眉眼干净，半点戒心也无。
那一瞬间，这百年来坚定不移的信念都开始动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