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人间杂货店 第四个故事：汩(7)

“喔，这不是许愿瓶吗。”
叶修是个太阳，总归是见多识广。
“许愿瓶？”
“哦，人们把他们实现不了的愿望写在瓶子里，然后扔进河里污染环境。”
“就胡扯吧你。”
太阳抖了抖身子，“真的，能说出来还干嘛写瓶子里，是吧。”
我有些恼火了。他讲得那么轻松，一点儿也不知道那瓶子中暗藏的情愫。
“叶修大笨蛋！”我把瓶子向他砸去。锁定，瞄准，精确，他就在那儿，像个靶子动也不动。
许愿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又落回水波中央，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地起伏着。
我当然是够不到他的，我清楚，他也清楚，但我的确是认真砸出去的，他也跟着好笑地一躲——手一松，被抓做俘虏的云都扭着逃走了，密密麻麻东奔西逃，窜得满天都是。
我旁边有人在收网归家，有人在扯船下锚，有人收衣服，有人收摊子，乱乱糟糟。云挤在一起撞得东一块西一块，雨下大了，有些砸在身上，有些砸在心上。
有个小青年坐在桥边不走，他说他在等要和他约好在这见面的人。水涨了，山洪也朝我扑过来，劈头盖脸砸碎所有蔚蓝的镜像。城外蓝桥，不见不散，他抱住桥柱，任水线往上爬高，没过肩头，没过口鼻，没过头顶。

我不敢哭，水再涨怎么办，他为什么还不松手呢？我用波浪捉着他的手，抠着他的指头。放手，他不会回来了，你坚持给谁看呢？
可他认了死理还是不放手。我慌了，我抬头看，天空是阴的，太阳被云遮住，我在这儿，大约也就像人一样，从水底仰望着灰白色的海面。
叶修。叶修。叶修。
我叫着他的名字，寻觅着他的身影。
一点儿光也好，一点儿希望也好，快停下来，快让暴风雨停下来。
我的浪不受控制地掀得老高，连桥也一并要被吞吃入腹。
年轻人不在了，我也不在了。我在浪尖上，在河心底，在无法说话的瓶子里。
“叶修！”
“叶修你在哪？快把云抓回去，我不要你还我水了……”
“叶修……叶修你听到就吱一声啊？……”
大混蛋，都是你要抓云来洗澡的错，现在竟敢躲起来。
白沫和浑浊泥浆的水流拍打着视线，耳边都是隆隆的声响，桥柱刚好一抱，手指和手指交叠形成锁扣。桥上仿佛有个身影向下看，指尖触过来，碰着了一拨，视野的汻纹便荡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