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陀】天生异类 上(2)

热爱干净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将手搭在猫污脏的皮毛上。 病弱的青年并没有太多精力放在别的生命身上，连自己的命运烛火都摇摇欲坠之人，又怎么会有富余的同情心……嗯……爱心？ 恰恰相反，正是由于他情感的淡漠，所以才残忍得天真，一切非法或合法的手段，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他只想拿到他要的东西。 所以他将这只猫囚禁了起来。 用铁链牢牢拴住脖子，为了防止它挣扎弄伤自己，他还细心地用一层布套裹住铁环。 回忆到这里，陀思妥耶夫斯基垂头抿出一个微笑。 可惜也许是丧失了求生意志吧，它开始绝食，小小的身体日渐消瘦。为了达到目的，他只好亲手将它扼死。 他把猫抱在怀里，乍一看过去还以为是在接受主人温柔的爱抚。它死时大口大口地吐着血，将它嘴边的毛染红了，细嫩的爪子拼命地挠着那双要了它命的手——一双极其美丽修长的手。
尽管如此，他仍没有放开。 陀思妥耶夫斯基取走了它身上最美的东西，最无价的珠宝，比涩泽龙彦收藏的那些无趣的石头瑰丽千百倍——先用福尔马林浸泡后再放入丙酮、环氧树脂中，固化它们。 最后的最后，他珍重地取出那对塑化完成的眼球，举起其中一个在阳光下透过它看着世界。那时的他也如同现在一般笑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得到了他的Devonshire。＊（Devonshire，德文郡，哥伦比亚木佐矿山产出的一颗草绿色大祖母绿晶体，未切磨，重1383.95克拉） “费奥多尔……费奥多尔……” 果戈里轻轻的唤着。 物理老师说的也不全是对的啊。陀思妥耶夫斯基心想。当他还是少年的时候，物理老师教一群年轻人如何画光的折射图。 这位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敲着桌子怒道:“你的眼睛会发光吗？”当时他对那些画错了图的同学报以怜悯之情，现在来看，原来人的眼睛真的会发光啊。

从果戈里的角度看着镜子，能看到他的心上人正斜倚着坐在床边。他柔软极了，远得像终年的积雪，又近得像春末的新雨。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便让他的表情柔和了下来。 小丑的脸上露出狡黠俏皮的笑意，从他稍稍上翘的嘴角足以窥见。 不过稍纵即逝，很快他又用指尖抚了抚镜面，小声地叹了口气。 他停止用指尖拍打镜面发出噪音，头颅的转动幅度更大了些。 用裸露的碧蓝眼珠紧盯住陀思妥耶夫斯基，因为另一只被绷带紧紧裹住，他的恋人因此而感到遗憾。 “他美吗？” “尼古莱，您希望我怎么回答您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这种无谓的问答不感兴趣。他慢慢走到果戈里身后，这会儿他仍跪在地上。 两人都盯着镜子里的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弯了腰，将双手置于他脖颈两侧，交叉在前胸。 这是一个危险的姿势。 既像拥抱，又似乎是绞杀的前兆。稍不注意，他纤细有力的手臂便会在他脆弱的心脏前，将果戈里胸腔内的空气挤压出去。
他灵巧地贴到他的耳边，渡鸦与雪的组合总是泾渭分明的。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视线与对面的自己相触。 他轻缓，肯定，近乎叹息地说。 “科里亚……您不爱我。” 果戈里是天生的异类。 此刻他正大大方方地躺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床上，毛绒绒的头发边缘翘起——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他两只大臂伸展开，优美的肌理被流畅的皮肤裹住，连结处的骨头凸起向外，到了小臂则又收了回去，双手交叠置于脑后。 接着是他不引人注意的喉结，这个小东西并不很尖锐，呃，像一个突然跳跃的音符？有点突然，但意外地有趣极了。 再往下是他的肋骨，给予脆弱的器官一个怜惜拥抱，起伏间，阴影极富美感地排布。冰冷苍白的肉体，像极了一具死尸。 两人虽为恋人，但双方对这场感情游戏心知肚明，他们骨子里都有着拿起俄罗斯轮盘赌的疯狂与自信。 两人的情谊仅限于冰冷的拥抱，没有牵手，没有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