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江》71-80(16)

他看得出关云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大概今天走出家门到这里，已经用了全部的勇气了。叶修不想追问什么，他静静等待着关云愿意开口的时候。
关云两只手拢着纸杯，慢慢地端起来，抿了一小口。热水浮动的蒸汽终于给他苍白的脸颊添了一丝血色，他拽着袖子挡住两只手，只留十指的指尖还能看到。
“对不起，叶修，你给我发的东西，其实我都看到了，可我很怕自己一回复，就要说些害你担心的话，没什么意义。”关云说到这里，似乎咬了咬牙，他花了一点时间使自己再次放松下来，继续道，“我之前低估了复发的威力，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但真的谢谢你，有几次无论我怎么自残都控制不住想死的心情，最后关头我想，如果要是去死，至少也要给你说声再见。”
他苦笑了一声：“然后这么一打岔，我就又刹住车了。”
“你那么久没有回来上学，又联系不到，我想到了可能是……”叶修看了一眼关云的袖口，不敢想象他都对自己做过什么。关云说过，他当年因为李昊的事情而发病，被父母关在家里的时候，差不多每天都要见血才罢休。后来他的父母什么办法都试过，他因为性取向的缘故，还接受过一个疗程的电击治疗。

关云的原话是，这么一通下来，我没变成个疯子，已经要感恩戴德了。
“已经和李昊没有关系了，他这一关我早就挺过来了，我中考复读最后填了一中的志愿，事实证明高一一年我都过得不错，我试着变成一个脸皮厚一些的人，努力地活着，我以为我已经彻底走出来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凭借从李昊那里听来的关云的事情，再加上最开始老师那边给的说辞是家里出事，叶修揣测八成和关云的父母有关系。
“我妈死了。”关云说出这四个字，末了一声苦笑，“我那天突然回家，是因为接到电话，说我妈出了车祸，在医院急救，快不行了。你一定不信，我去医院的一路，甚至一直在想，求求老天爷别让我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他一边说着一边握住了自己的胳膊，叶修见他的指甲隔着衣袖深深地抠进肉里，他不忍地看了关云一眼，只听他继续道：“结果我还是去得太早了，她快死了，看到我突然又多了一口气，那么一会儿的回光返照，被她用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丧门星。说她最不该的就是生了我这么个怪物，不男不女，让她丢脸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