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晴雪12(8)

“为什么帮我。”许久，拉赫曼忽而问道。
“嗯？”唐祈没听懂他的问话。
“我说，”拉赫曼的嗓音里不自觉带了点颤抖：“你为什么三番五次舍了性命来帮我。”
“自然是因为应了你，要帮你除掉那两人。”唐祈道。
拉赫曼自嘲道：“我自觉这一条残躯，不值无面鬼拿两条命来换。”
“值不值是我说了算，不是你，”唐祈眯起眼，脸上的笑意已然散去：“你究竟想说什么。”
拉赫曼猛然站起身：“你是不是——”
他站在床边，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唐祈，胸口因急促的喘息而上下起伏，双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那句陡然激越的问话却问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剩下一半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唐祈倚靠在床头，目光看向搁置在桌上的那张铁面。
“你大可去影阁打听一番，我接单可有失手的时候，”他淡淡地说：“无面鬼，有诺必践，从无食言。我既应了你，不论艰难，也必定要做到。”
“你还要问什么？”他看向拉赫曼。
紧捏的双拳缓缓松开，半晌，拉赫曼轻笑一声，涩声道：“无面鬼的能耐，我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他不敢再看向对方冷漠的面容，转身近乎仓皇地夺门而出，冲进自己的房间像个孩子似的用厚重的棉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仿佛一尊灰扑扑的岩石，许久，才从里面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抽泣。
……
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
你是不是已经没有那么恨我？
你是不是除却肉欲和亵玩，也存着那么丁点，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爱意和怜惜？
泪水无声地滚滚而落，浸湿颊边的被褥，拉赫曼浑身颤抖着蜷缩成一团，哭得几乎窒息，。仅存的一点尊严到底阻止他，让他不曾把这些自取其辱的话问出口。
被褥隔开了白日的光亮，方寸的黑暗容纳了他绝望而无声的嚎哭：他大约真的，已经被长久的折磨逼疯了，被无尽的痛苦压垮了，从内到外，一寸一寸，坍塌成烂泥似的不堪的东西。
他没有勇气杀了唐祈，他救了一个侮辱他，践踏他的仇人，他竟然还要舍掉最后一点为人的自尊，痴心妄想，要跪在那人的脚下，祈求一点所谓的爱或怜悯。
即使是明尊也无法拯救他的魂灵，即使是圣火也烧不尽他的污秽，他被一个来自中原的邪魔拖入深渊，愈是挣扎，愈是深陷，和最深沉的腐物融为一体，恶臭，腐朽，无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