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神榜/沉戬】如是我闻。(11)

… “万物生……”沉香禁不住说道。 “是的，万物生。沉香，我们现在生活的，就是那‘生’的世界。”杨戬的声音很轻，生怕打扰了他的美梦似的。 “生后的世界，是死亡。” 万物终归是有轮回的，无人能坐在一个位置坐到永恒，这便是世间的规矩。 “那死后的世界呢？”沉香怔怔地问道。 杨戬垂下了眼眸，此时一架单人飞船从他们身边略过，引发一阵大风，终于将他的抹额吹歪了去。而昔日二郎真君并不想在意这些，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了，他努力想撤出一点微笑，牵动嘴角的肌肉不知为何又觉得生疼，纠结一番后他放弃了，调整成昔日看似轻描淡写的模样。 “是新生。” 沉香听到舅舅这样回答道。 死后亦是回归万物之时，人也好，神也罢，他们的血肉与骨骼融于天地间，或浩如烟海，或转瞬成烟，随后新的生命会从其中孕育而生，进入一个新的轮回。而你所思念的那些人啊，他们会分散到世界的各个角落，慢慢渗透于方方面面，从此往后，他们即世界。
沉香突然一把将杨戬推开了。 “…………诶？”杨戬错愕地瞪大眼睛，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了这个小王八犊子。 “舅舅。”他看到沉香皱着眉，一脸看傻子一样的表情，“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凄美，但你用这些理由说服我的时候，能不能先说服一下你自己？” 哈。杨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现在的小孩可真是太难哄了，一点都不上道：“算了，你既然有自己的答案，又何必来问我？” 他见沉香不说话，只当是小孩闹别扭的赌气。便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思忖了一下才再次开口：“我无意戏弄你，沉香。我知道这个事实令人难以接受，我只是不想让你那样难……沉香？” 一声细微的抽噎进入杨戬的耳朵，他猛地回头，发现沉香不知何时红了眼眶，心中积攒许久的愤怒、委屈终究是压抑不住了，正一步步突破少年的心理防线。 杨戬不禁想起，曾经也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历经千辛万苦劈开那桃山，却未曾想这一斧迎来了一场永别。

如今，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子与眼前的孩子重叠起来，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万物湮灭返璞归真，回归世界这种说法从来都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尽管这是事实，但它过于客观又足够冷静，对于一个阅历尚浅的孩子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一点。 更何况，就连杨戬自己都无法完全释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度过了多少这样的岁月，好像一睁眼一闭眼，自己从天界的将军，落得这种下场了——虽然也没有太坏，但总归落差过大。 沉香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他当然知道舅舅说的是对的，只是在某个时间点，他突然想到了许多事，想到儿时那温柔模糊的母亲的影子，想到脾气残暴的师父的讽刺打骂，想到申公豹带他出山，在酒池肉林中诉说自己的“宏图大业”，以及寻找宝莲灯碎片所经历的种种艰辛，等他终于停下来回望的时候，却发现这竟是他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所有的组成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