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戏(12)

…我教了你十四年，竟教出个没有规矩的白眼狼……你不是改姓金了？大可找那人给你赎身，何必亲自来。” 金莲生的肩膀忽然抖了一下，装出的好脸色顿时沉了干净，开口间头也不回地留下句话，语气冷厉无比：“规矩？我是梨园魁首，我就是规矩。” “金老板，那契据怎么办？”青年忙跟了出去。 “杀光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余班主耗尽了力气，跌坐在地上，脸上带着绝望道：“我知道你今日来者不善，那卖身契被我转给了戏楼孟青衣。你回来便买下了戏楼，夺了他容身戏台子更抢了他吃饭的碗，他必定记恨于你，无论如何是不会把契据卖还与你的。” “……” 金莲生听后离去。 临近黄昏，戏楼里甚是热闹。都说是梨园名角，一票难求，今晚更是被军阀包了场。看台上清一色军装，桌上摆满了花生瓜子，众人自吃自剥，前面小曲儿热场，候了半个钟头，听见后台咿咿呀呀的开嗓便知真正的好戏来了。
闷帘摆驾，奏乐响起，金莲生一身华丽宫装，头戴凤冠贴花钿佐以珍珠点翠，出场亮相。一双桃花眼宛如一汪秋水，顾盼生辉。 金色扇面彩绘大朵牡丹，随右手扇交左手，折袖打袖花抖袖，再轮左手一番整冠亮相，唱出那句“海岛冰轮初转腾”，立音嗓子甜润高抗。白玉纤指开扇右左游移，于妩媚间打扇蓝云肩，左手前指，交手，扬袖，让人不禁感叹，好一个人面桃花杨玉环。 《贵妃醉酒》唱罢，金莲生行礼谢幕，正要下台，只见一个模样俊朗的少将被军官鼓吹着走上台来，一个横抱将她抱到台下王司令席旁。看台一片起哄叫好。 金莲生也不慌，以扇掩面假斥道：“军爷真是胆大，也不怕坏了梨园的规矩。” “哈哈哈哈，如今谁不知道这金老板便是规矩。”王司令端详着贵妃容颜，不舍分毫，靠近道：“只是这看台上，终究是不能仔仔细细地一睹芳容啊。不如让我……凑近瞧瞧…

…？” 说着，王司令拿过一根长虾酥糖，一半浅叼在嘴里，冲金莲生那么一挑，目光落在那莹润唇瓣上。 所有人都笑着看向那席，只见金莲生眼眸微垂，抬扇间娇艳的红唇凑近，极为撩人地咬上另一半酥糖，一瞬间，两唇轻触，又随糖断恢复距离。 这一下可是甜在嘴里，美在心里，王司令一时乐得捂嘴，众人纷纷叫好，别提多热闹。金莲生微笑抬眸，又黑又亮的眼睛说冷艳却又娇柔，问道：“满意了吗？军爷？” “满意满意！太满意了！” 王司令合不拢嘴，看着金莲生起身，曼妙身段朝自己一个回眸打趣道：“军爷，家中可是有猛虎啊。” 一旁杨帅拍手道：“哈哈哈哈哈！好一个金老板！” 卸了妆，金莲生同军阀们在看台上听曲儿聊天。 “金老板，您有所不知，”一个中尉道：“我们这有个大帅，平日没别的爱好，就爱听戏，今儿个本说好一起来的，不知怎么，现在也没见他。
一会儿他来了，您可要代我们好好声讨他。” 金莲生蛇骨扇轻扇，问道：“不知……是怎样一个大帅……？” 另一个军官抢着搭话道：“就是之前统战关北，立了头功那个。嗐，您可别看他军功在身，当真是不得老天眷顾，二十岁那年和曹家千金拜堂，成亲才不到半个月娘子便死了，天天孤苦人一个。” “哦？” 金莲生的笑忽然变得玩味，在听到小兵来报“大帅来了”后，同众人向门口看去。 只一个起身，两人便巧合眼眸对上。 …… …… 像长达半个世纪的慢镜头。 “大帅！怎么才来！弟兄们好等。”王司令、杨帅等人带着金莲生走去迎接，只听王司令介绍到：“金老板，这便是我跟你说的大帅，怎么样，长得不赖吧，他呀……” “宁大帅，别来无恙。” 金莲生抬头看向宁静的脸，笑得温柔有礼。 “……” 宁静瞳孔剧烈地震，眼里的恍惚和惊讶一瞬间倾泻下来，胸口那道久而不愈的伤疤重新狠狠撕裂开来，瞪大眼睛缓缓道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