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日】白苔(3)

“实验快结束了你们还弄不清这些吗？真是失败。”金光日盘起腿，靠在了背后的软垫上。毛泰久今天很奇怪，各个方面都是。实验室禁酒，但他从来置若罔闻。他手下的人还没有他那么大胆，所以喝的都是茶。可他今天竟然主动泡了那些发酸的烂叶子，还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实在是不太正常，当然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正常过就是了。
的确和他说的一样，毛泰久知道，实验快结束了却还有一大堆问题没有解决。但是上面的指标已经达到，况且像金光日这样的，危险性和不确定性都太高，及时止损比冒进要重要多了。
当然这是对整个研究所来说。
毛泰久自己干了什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金光日自己清楚，他的记忆被摘掉了一段，不长也不断，正好是被带到这个实验基地的前后。保密工作倒是做得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查清他真实的身份。如果这个实验室上心，或者是那群美国佬细心的话，他倒是还有几分谈判的资本和底气。金光日并非天生的无头鬼，在不可置信地接回自己的头颅前，他有人类的身份，也有人类的秘密。老天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他并非死与断头台，而是在脑子被子弹搅成一坨烂泥后才没了呼吸。再次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就是自己穿了几个孔的身体正在笨手笨脚地翻垃圾桶，哪怕是经过无数的大风大浪，他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脖颈上的肉重新长出来的感觉让他很不适应，而且爆出的血管形成的那一圈丑陋的花纹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审美。生前的孔洞变成了血痂，像恶心的虫子在身体上产的卵。但是金光日没空去处理这些细枝末节，现在有更大的问题要处理-----他的记忆和脑子一起糊掉了。倒不是说他忘记了什么，反而从前到后每件事情都无比清晰，只是顺序错得离谱。在街边旧衣回收箱里翻找能穿的布料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在羊水里学会呼吸之前，就开始勒人家脖子了。
从那之后回忆就是在数以万计的空白碎片中用逻辑去粘合拼凑出一些片段。这实在是费神费力，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会放任自流，至于觉得要紧的时候，才会上点心。所以关于毛泰久动了他脑子这件事，他不会忘记。
毛泰久不想回复金光日，自顾自地有喝了一口茶，开始走神想起了其他事。他自幼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多次治疗无果后，繁忙的父亲见这并没有影响儿子对外的形象后，也放弃了继续追寻药方。他也开始习惯这种生活状态，但习惯不意味着接受。上大学后他没有按照家庭的意愿选择商科，而是自己选择了学医。他可没悬壶济世的宏图大愿，甚至救人对他来说都是一种遗憾。成为医生，对他来说只是相当于购买了一张前排的座位，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欣赏别人的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