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善待小狗(3)

他需要确认，一次次地，拉住司的手腕问他站在哪一边。
为什么一定要分边站，司笑着反问，我们和公司真的可以完全分开吗？
司说完这句，自己好像也有些懊悔，立刻改口，重说一遍的话听起来依然语义含糊。广树觉得自己比以往聪明了些，机灵了些，逐渐听得出有时的弦外之音，也慢慢能分辨清楚敷衍与认真的差别。在司面前，广树希望自己从来没学会过这些。他闭上眼，不去看司的眼神和表情，广树不知道如何对司生气，只知道如何难过、悲伤，在这些招数用尽之后，也别无他法。全听司的意思，全凭他的心意。那么，这次旅行如何。广树紧紧闭着眼，跳过所有前奏与铺垫，对司说：我想搬离东京。
也不是不可以，司点点头，但是……
广树抱着膝盖，坐在木地板上听司讲与以往如出一辙的理由。真讨厌，他将脸埋在掌心，不能控制地落泪，泪水开始顺着指缝滴到地板上。第一颗泪水砸碎在地面时，司停了下来。真讨厌，广树在心里轻声骂自己，明知道这样会给司添麻烦，还是忍不住想要试一试，真讨厌……他希望自己在司面前能逐渐有一个成熟的样子，希望自己成为可以被司依赖的人，希望自己不再像从前那样留在空寂的热带鱼店里。所有的理想生活，他从那时起就意识到，所有的理想生活，理想的职业、场景、城市、气候，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也还需要最后的关键钥匙，需要司在这一切之中，除此之外的理想广树都不想要，不必要。司捧起广树满是泪水的脸，没有说话，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等我把任务完成。他承诺道，还有最后三个。
等不了多久，广树于是应允。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司既然这样说了，就不会再退步，广树很清楚。他等了三个任务，这三个之后又是五个，不得不完成、不能够推辞，广树望向窗外，夏末的雨水渐渐少了，夜里寒意攀上床单，让他惊醒，在凌晨时分再难入眠，瞪着这片起起伏伏的夜色。黑暗像个誓不松手的怀抱，房间是只方盒，被拥抱着携带到海上，无尽漂泊，无尽摇荡。司有些时候夜不归宿，做任务时常常需要换个身份，相应地他也切换自己的处事方式，司总能做到随着任务的需要调整自己，有时候广树也怀疑自己面前的司，究竟是已经卸下所有伪装防备的司，还是依然处在任务状态下的司。他也怀疑自己是否是个任务，只不过所需的时间更长，所需的心思更多，等待有朝一日进度条满格就清零，从任务栏里抹掉。广树在早秋的寒意里惊醒，司仍未归家。他知道自己不想等了。
他出门时没带钥匙，什么也没带，如果司不来找他，他就会死在街头。广树并未清晰地意识到这点，他只是这样做了，顺从心意，顺从那股要自暴自弃离开一切的心意。他站在家门口，看着阴暗的客厅，夜里一切都安静，家具并不多的这间房屋显得清寂，这房屋看上去也是如此寂寞空荡，广树觉得与它同病相怜，把手机放在鞋柜上，掩门往楼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