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屋(4)

船长，在他们都精疲力竭堕往睡梦时，牛岛隐约觉得听见天童在呼唤自己，我的船长。他不记得自己是否回应。在入住的第一个夜晚，他梦见海洋，自己立在船头航行于陌生的海域。海与天都广阔无边，接着从远远的、远远的地方传来呼救声。牛岛若利梦见自己用渔网捞出天童觉，红发男人缩在网里往下滴水，笑容邪气，眼神明亮。
真如天童觉所说的那样，他从海里救起坏人，坏人的报恩是非要陪船长睡觉。牛岛在早上七点醒过来，下身很精神，梦里的触觉还残留在身上。他环顾四周，在白日的光线里更为清晰地认识了这间老屋，陈旧沧桑，像从旧海报里照搬下来的旧式居所，空气里有很清淡的糯米香气。他低头去吻天童觉。
牛岛若利平时住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他得随队伍四处训练、比赛。有时一连几个月不在家，在难得的休假里奔波，风尘仆仆地站到天童觉面前。这间旧屋在秋冬时节总透着股墨绿，幽幽的，像在等待一场落雪。有一次牛岛若利从国外回来，来不及倒时差，满身疲倦地拉开房门。他先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揉揉眼睛，拍拍脸颊，希望让自己看上去别太糟糕。在门打开时，沙发上的天童觉侧过头来，嘴角下撇，无精打采的样子。

瞧，他举起左手，牛岛看见无名指上的一枚银戒，天童觉告诉牛岛自己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实在无聊，随便找了个人结婚。
牛岛若利在门口立得笔直，好像完全没听见，他把行李放到鞋柜旁，从里面取出礼物在餐桌上依次排开。他换好拖鞋，将外套挂上椅背。牛岛若利握着扫帚把客厅、卧室、厨房都彻底清扫了一遍，然后拿一张湿抹布开始擦拭家具。天童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做这一切。在牛岛弯腰去擦冰箱下部时，他停顿片刻，那张湿抹布从他手里掉到地板上，缩成一团。牛岛若利抬手扶住冰箱，另一只手慢慢按上胸口。
天童觉屏息，以为牛岛若利终于会说出所有情侣都容易挂在嘴边的那一句——心碎、心痛，哪一句都好。他以为牛岛终于要说。牛岛若利扶着冰箱，那只按在胸口的手很用力，他努力了几次才终于把话说出口，天童觉，治心脏病的药，你有吗。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说话很艰难，牛岛若利最后完全蹲了下去，不再试图借冰箱稳住身形。他蹲下来，手还是停在胸口，他一下一下用力地按，同时问天童觉有没有治心脏病的药。
天童觉走到他面前，捧起牛岛的脸对他说：不是心脏病，牛岛若利，但你再这样下去，会把我气出心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