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羊花】可怜未遽忘风月（三）(5)

沈砚虚抚在顾京墨肩上的手指堪堪一住，一双眸中似蕴有初春暗流的溪水，其下波澜低涌，层层起伏，眼瞧着便要掀碎上面浮着的一层薄透春冰。然而他的面上仍旧不动丝毫声色，闻罢沉默少顷，看着顾京墨的眼睛，只轻声道：“阿墨，你再念一遍。”
顾京墨微微一笑，目光直直瞧入他幽沉如倾砚入潭的眼底，又似得了趣味一般地在里面搅来绕去。他分明透彻了沈砚的意思，声音却沉稳如旧，着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字地道：“虚馆无宾客，幽居乏欢趣。思君意无穷，长如流水……”
他所念之句尚差一言未毕，沈砚已然一手揽过他的后脑，俯首吻了下来。
沈砚所修习的太虚剑意走的是外功路子，单论气劲力道，确比专修内功的顾京墨大过不少。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将人往后一掼，直接便把顾京墨撞在了那髹了黑漆的立柜上，饶是他的后脑有沈砚右手护着，也被这一下猛力的冲撞震得晕眩了片刻；而沈砚便趁着他这一眩的时机吮过他的双唇，复将舌头探入了他的口中。
自七八年前那一回亲吻之后，二人便逐渐惯于互行此等难宣于口的亲密之事。顾京墨早知他脾性，却又偏偏不甘于任凭对方亲吻摆弄，于头脑发晕之外，心下悸动之余，犹且记得用唇舌抵住沈砚的攻势，一边咬过他的舌尖一边主动向前探了过去，反倒是欲反主为客。如此这般你来我往，纠缠不清，却似切磋过百余回合之久，待沈砚的左手情不自禁地便要揽过腰后将人揉入怀里时，顾京墨方自四下渐浓的情意之中醒过些神，堪堪反手拉开他插在发间的手指握于自己掌心，勉强匀过一回喘息，开口却并不作结语，只道：“方才我尚未来得及细品，现……”

他吐纳犹且失于急促，半句话沙哑未罢，便不得不再喘了一口气，方才能继续说了下去，“……现下尝来，果真是有白梅清冷之气。”
这情景稍显狼狈，然则他的话中却满是调笑轻浮之意。沈砚闻言一顿，自也不意再压制渐燃的情欲，只以左手箍住他的肩头便要俯身再亲过来，却不意被顾京墨侧首避了过去，半喘半笑道：“够了。莫将我的药柜给撞坏了。”
他既发了话，沈砚的动作登时便是一住，只缓缓抿紧了嘴唇，尤自不肯放开压制在他肩上的左手。顾京墨一时也顾不得他，待呼吸重新落得平稳，方才回过头，着意看过沈砚毫不掩饰的眼神。
任是谁又能想到，这般芒寒色正的沈砚沈道长，也会对人显露出这般浓情而直白的神色。
这反差之大令人难以意料，却又教人欢喜得不能自已。
……且不止于此。若当他心动神摇，意志不清，其中更是一如狂风暴雨，不能止息。
顾京墨稍稍一顿，一时竟禁不住心下喜欢，随之抬手抚过了他发红的眼角。沈砚薄唇随之紧抿，却只一动不动任他抚过，半晌眼睫也未眨过一下。他的指腹滑在沈砚束得整齐的鬓边方才一住，又细细看过沈砚片刻，眉宇之间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笑意，顿了一顿，终是启口道：“……去床上罢。”